甯钰看着兒子的笑容,心下卻有了決斷——她不能讓這個家陷入混亂的關系中。
甯钰原先想得很好,去英國學醫本就是淩蘇杭的心願,不過是被穆永成阻止了才沒去成,她要是還有這個想法,那家裡出錢送她去完成心願也不算錯待她吧?
等到她留洋回來身份便大不相同了,到時候如果穆家借助王家勢力更上一步了,那淩蘇杭的選擇隻會更多、更好,而趁這個時間甯钰還可以給穆永安娶一位更合适的妻子。
當時甯钰雖詫異于穆永安的心思,但覺得他性子溫和,可能一時意動但時間久了、自己态度強勢一點,他便會如往常一樣聽話。
強勢了小半輩子的甯钰覺得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可沒成想此後事态便一路失控。
穆永安在知道了淩蘇杭的死訊後消沉了一段時間,然後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穆家、離開了杭城,來到了山城安定,又過了快十年才娶妻生女。
甯钰看看蘇末,想到小兒媳那張與蘇末相似的臉就覺荒唐,心中也有些認同她的話——是啊,到今天這地步,大家要是再相聚一塊,場面真是夠難堪的……
可是……甯钰想到長子那看似平靜實則心死的模樣,心髒又忍不住絞痛,都是她造孽啊!
蘇末見她又顫顫巍巍地吃了一顆藥,微微歎氣後解釋道:“钰姨,我說咱們要往前看不是說說而已,我現在也有戀人,我們感情很好,可能過段時間就結婚了。”
“我本來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也沒有計劃來見您,隻是尋理回去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有些擔憂才來這一趟……”
“尋理?”甯钰心頭一顫,陷入混亂回憶的腦子開始清明,尋理的模樣和她拜訪時的自我介紹閃過腦海,甯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蘇末,“她,她是…….”
“嗯,”蘇末點點頭,“剛離開杭城時我并沒有發現,發現有了她才決定去津城安定下來的。”
“那更應該告訴永成啊,小杭,你恨我不要緊,永成是無辜的,你,這……”甯钰心亂如麻。
“钰姨,我最後再強調一遍,我現在是蘇末!”蘇末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嚴厲,“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我覺得那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甯钰抓住她的手,“小杭,不,小末,對不起。”
蘇末見她神情有些慌亂,稍緩神色道:“尋理什麼都不知道,她現在跟穆蝶是室友,兩人關系十分親密。這些事情扯出來會傷害到的首先就是兩個孩子。”
“我不想颠覆尋理對過往的認知,也不想破壞她現在的人際關系,我隻希望她能一直快快樂樂的生活,您能理解我嗎?”
“我知道,我知道,”甯钰點頭,“她是個好孩子,昨天我不該那麼冷淡的,小末,這些年你帶着孩子辛苦了……”
“沒有,尋理從小就聰明,性子也十分堅韌,帶着她并不辛苦……”想到尋理,蘇末笑起來,挑了一些她成長中的趣事講給甯钰聽,最後道:“就算是為了孩子,咱們也該将過去徹底埋葬,好不好?”
蘇末話說到這份上,甯钰能說什麼?她隻能順着蘇末的話道:“好,聽你的。”
甯钰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剛剛蘇末講的這些年的經曆細細過了一遍腦子,發現她隻說了一些學習和工作方面的事,并沒有涉及個人生活,再聯系她剛才的話,甯钰關心道:“這麼些年你一個人帶着尋理過?現在尋理大了出去讀書了,你才找了對象準備結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是,以前有過戀人、也結過婚,前兩年離了,”蘇末見甯钰神情有幾分詫異,笑道:“現如今我比較随性,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開。”
“現在的對象比我小六歲,他是金陵的少校參謀,是一個……極好的人。”
甯钰是過來人,見蘇末說起現在的戀人神情柔和、眉眼帶笑,連聲音都軟了幾分,哪裡能不明白她如今的心意,難怪她總說往前看,她這是真正的放下了過往——不僅是事,也包括人。
甯钰心緒複雜,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當年就是因為她鬼迷心竅、自作主張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難道現在她要再一次不顧蘇末的意願,一意孤行?萬一帶來更失控的局面……
蘇末擡腕看看時間,快中午了,該說的已經說了,她覺得應該給甯钰留點空間和時間消化消化,便起身告辭道:“钰姨,我還會待幾天,臨走前我再來看您,如果您願意,我安排人送您去上海,您保重身體。”
甯钰見她起身便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聽完她的話才卸掉了力氣,喃喃道:“我會的,我想想。”
外面已經沒有下雨了,蘇末走到道觀外,看着旁邊的小路她決定再上去看看,剛踏上小路背後卻傳來一道幽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