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一夜,鐘遇喝了藥,精神頭好了些,面上也有了血色。
昨夜的一刀讓他肌肉受了損傷,今早酸痛的幾乎擡不起來。他坐在馬上,幂籬紗将他籠罩的嚴嚴實實,今早阿簡就要和他向北而行。
往并州。
……并州啊,不知道能不能撈些人,不願意來就綁走,畢竟也算是故人。至于殿下那邊……養好了身體再說吧。
“阿簡。我們需要行快些,免得被人追上。”鐘遇在馬上喝完最後一碗藥,又喝了一點粥米水。
“直接走嗎?”唐簡不贊同,“哥你的身體不一定承受的住。”
“我不想要救人。”鐘遇的聲音帶着輕快,“孫堅的傷很重,他們那醫師就那水平,軍醫水平也可想而知。”
“我們趕緊走,救人耗費心力的很……阿簡也不會忍心看着你躺了好幾年的長兄有力氣了些又要躺闆子吧?”
“兄長。你當年辟雍失蹤,留言最甚的……便是你和諸位女公子走的太近,惹了人,被殺了。”
“……哈哈哈。”鐘遇笑起來,“我當時……的确風流了些,不過這樣的流言,應該是一些看不過我的家夥做的。”
“文若和郭嘉處理了他們。”
“很正常。”鐘遇和唐簡說,“快些走罷,我很想奉孝和文若。”
“他們不一樣了。”唐簡提醒他。
“我也不一樣了。”鐘遇和她說,“阿簡,你也是。我啊,缺席了你七年光陰。”
我謀算了千百場局,我得鏡花水月一場空。
我生我又死,我仍要歸。
哪有什麼重生……哈,不過是在一個人的傩裡面,被裹挾了千百回。
我不知我生死,我不知我白骨。
我仍要回。
歸處尋不知,來處便歸處。
“後面有人追過來了。”觀棋後面看了一眼,“公子,要停下嗎?”
“不必。”唐簡道,她後面的鐘遇又陷入了昏睡,靠在她的肩膀,“兄長的心神很少,就當我們沒有聽見。”
既然哥哥不想要救,那就有他不想要救的道理。
孫策和廣陵王中了埋伏,狼狽回退。黃蓋和兩人同去,也不曾尋到孫堅的蹤迹。
而回到營地,卻發現整個營地很慌亂。
“孫小将軍你終于回來了!将軍他……他昨晚被人送了回來,現在軍醫在給他看傷!夫人正在将軍帳中守着!”
“父親怎麼樣了!”孫策急問。
“将軍受了重傷——營地中的醫師和軍醫束手無策!孫小将軍你趕緊去看看吧!”
“王府的醫官去了嗎?”廣陵王立刻問,“派出去給孫堅将軍瞧傷!”
“殿下恕罪!由于情況緊急,殿下的醫官已經被我們調動了!”
“那現在亂哄哄尋人的樣子是為何?!”廣陵王問。
“在尋找昨日送孫将軍回來的那一批女人,她們昨日來軍營尋藥,今早就走了!給她們瞧病的醫師說她們中肯定有一個醫術很高的人——昨日的活死人今早就可以騎馬上了!”
廣陵王急切道,“尋見了嗎?是哪方的人?”
“沒有!她們悄無聲息的就走了!斥候正在尋找她們的蹤迹!孫小将軍——”
“斥候往哪邊去了?!”廣陵王問,她飛躍上馬,“孫策,你去瞧孫将軍,我去把人追回來!”
孫策瞧着廣陵王幾乎下意識想要和她一起去,可是——
廣陵王的眼睛很淩厲,她駕馬前最後朝他看了一眼,有擔憂還有堅定,還有他必須不能離開的理由。
“我和殿下你一起去追。”黃蓋開口 ,他的聲音沙啞,“伯符,你留下。”
兩人策馬!
鐘遇路上醒過來一次,隔着幂籬紗瞧天氣,“并州下雪了吧?”
“這個天氣,應該已經是鵝毛大雪了。”唐簡回答他,她們停下來修整,順便給鐘遇熬藥。
鐘遇又喝了一點米水,拒絕唐簡遞過來的幹糧,“不能吃,受不住。”
“……哥。别這樣笑。”唐簡停了一會才說,“好難看的。”
“難看嗎?”鐘遇摸上自己嘴角,“……已經習慣了。好像隻有笑着,才能告訴自己,這個世界還不至于太壞。”
“我們會殺回去。”唐簡道。
“是我會殺回去。”鐘遇将幂籬的紗放下來,“阿簡,我是巫子了。”
“巫子和人又有什麼區别?”
“沒有區别。都會死,隻不過我瞧見的巫子,包括我在内,或多或少,都身不由己。”鐘遇道,“也是,要是普普通通一生順遂的度過一生,巫子和人又有什麼區别?”
唐簡贊同,“但在這個亂世,這偏偏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家會被流民沖破,諸侯會死于諸侯,就算是皇帝,也不過一杯毒酒了卻殘生或是在諸侯下如履薄冰。”
“那位一杯毒酒了卻的陛下是去創業了。”鐘遇和唐簡道,“創業創的有聲有色的,說上幾句就有人拿着大把大把的錢财供奉。你們前任首席和他監管者窮的都去啃鐵鍋,人家現在過的比當皇帝那會還有滋有味。”
“……哥,你這是真的在池子裡面泡了七年嗎?”唐簡問他。
“這具身體當真在池子裡面泡了七年。但是你哥靈魂遊蕩的時候有點久,孤魂野鬼的,和孤魂野鬼打聽些消息也算手到擒來。”鐘遇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