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從門背後的牆上拿起一個燭台并點亮,燭台面上堆積着厚厚的不舍得鏟掉的蠟油,那座小山似的的蠟油上,戳着小半截蠟燭。
燭台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晃動,走過四折的樓梯,進入地下二層,夏普敲響了一扇小小的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才傳出輕微的聲響,好在地下室裡非常安靜,所以夏普聽見了那聲音,他快速吹滅蠟燭,推開了門。
房間内有一個小小的壁爐,溫潤的火光映照着爐邊老人臉上的每一條歲月溝壑。
夏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跪下,将頭輕輕擱在她鋪了毛毯的腿上。
塞西莉亞溫和的笑容裡有一絲微弱不可見的愁容,她撫摸着少年的額發,問道:“夏普,你去哪了?”
夏普說:“曾祖母,我見到她了。”
“怎麼樣?”
“是有些像……”夏普慢慢說道:“她擁有掌控火焰的力量,溫和而堅韌,善良又強大,最重要的是,她也願意見見您。”
獲得了高度評價的某人此時盤腿坐在地上,她背後是聖火廣場最高處立着的一座巨大的石質雕像,雕像并非金國傳統雕刻藝術的寫實風格,整體看起來有些抽象,依稀能看出裡頭有個人影。
不過将焰聽了那烈焰神女的傳說後,總算從這雕像上咂摸出點味兒來。
那些抽象的線條大概就代表着神女身邊的火焰,那模糊的人形雕塑則是信衆們透過扭曲的火焰所看到的神女的身影。
方潤玉坐在将焰旁邊,閉眼沉思,額頭上蒙着一層薄汗,“他們停止交流了,不過還待在那個房間中沒有離開。”
将焰嗯了一聲,拍了拍方潤玉的肩,“辛苦了。”
方潤玉操控了一個魔法泡泡,跟着夏普去到了那個隐秘的房間,夏普沒有說謊,他的确有一個叫做塞西莉亞的曾祖母,這座城市中也的确還存在着一些幸存者。
隻不過,他們所謀劃的事似乎遠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将焰抓到夏普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夏普的有心籌劃。
在得知将焰想見她後,塞西莉亞也并沒有立刻行動,他們似乎早知道将焰來到了這裡。
方潤玉睜開眼,有些抱歉:“泡泡還是沒有找到其他幸存者,我們……”
她欲言又止,但将焰知道她想問什麼。
将焰:“沒必要繼續找了,夏普遲早會帶我們見到所有幸存者。我們先等晚上,看看情況。”
等待夜晚降臨的時間裡,陳飛昀堅持要去給她的法杖再補充點彈藥,自己去城市邊緣轉悠去了。一路過來,威铎附近确實沒有水源,陳飛昀要施展魔法則需要從環境中汲取水分,反正方潤玉能實時監控到她的動向,将焰便也由她去了。
而将焰等人又去發現夏普的那個地下室裡看了看。
由于将焰的“暴力”入侵,這個小小的地下室已經變得一片混亂,文竹和喬嶼在廢墟中翻翻找找,終于從石磚下面掏出幾截紅蠟燭和一本破舊的書籍。
書皮是牛皮裁的,厚重而結實,喬嶼撿起它時,書的封皮完好,隻是整本書籍的内頁都被燒毀了四分之一角。她倆都看不懂裡頭的文字,隻好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去問南宮靈。
南宮靈先是以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她們,然後煞有介事地翻了翻手裡的舊書。
喬嶼一臉期待,“所以這是不是寫烈焰神女的書?”
南宮靈瞥了她一眼,說道:“我什麼時候還懂金國古文了?”
“啧!那你看那麼認真?”喬嶼大失所望。
南宮靈合上書,遞給将焰,漫不經心地說:“看不懂,不過可以感知到上面留下的強烈的情緒,這是一本異教徒經文。”
喬嶼又來了興緻,“異教徒?是那種可以召喚魔鬼之類的異教咒語嗎?”
南宮靈不理她,隻是對着将焰講:“金國這片土地上的政權幾經交替,但國教始終是聖教,步入現代後,雖然已經實現了政教分離,但聖教在民衆之間仍具有極大的影響力。在這片土地的曆史上,發生過幾次大規模的教權戰争,除聖教以外的所有教派都被打為異教并遭受暴力清洗。這本書就是在某次教權戰争時遭受了損壞,并被人為藏匿起來,已經許久不見天日。”
雖說隻能感受到物件上的強烈情緒,但南宮靈的解讀已經相當詳細,這是她豐厚的學識所帶來的結果。
将焰翻開書頁,紙張的觸感遲滞粗糙,那意味着它身上被覆蓋着代表歲月痕迹的塵埃,均勻而厚重。
“既然是出現在威铎的異教經文,那麼的确有可能是與烈焰神女有關的了?”
南宮靈似乎對烈焰神女已經不再感興趣,她的目光投向城外金色的森林,有點兒拒絕繼續交流的意思,“或許吧。”
巨大的紅日沉沒于黃金森林與紅色的天空所組成的地平線,聖火廣場後方深藍的夜空,逐漸朝着西方深沉而詭異的紅色霞雲壓過去,風又起,漸漸有新的銀杏葉片被吹進威铎城,将那些黃金屋頂鋪得更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