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在鉛球的賽場上看到了她,下一個就是她了。
段靳嶼姿态散漫地抄着兜,喊道:“穆聽梨。”
穆聽梨擡頭,循聲望去。
段靳嶼揚了揚下巴:“加油。”
這不喊還好,這一聲落下,她瞬間成了衆人焦點。
穆聽梨緊了緊手指,硬着頭皮将四公斤的鉛球扔了出去。
平常沒什麼練習機會,結果成績可想而知。
聞濯在那兒一個勁地憋笑,段靳嶼餘光瞥他:“這不扔得挺好。”
“???”聞濯說:“她就扔了兩米多遠,您老眼睛沒事兒吧?”
段靳嶼:“她不是沒砸到你麼。”
“……”聞濯大怒:“你說點人話會死啊?”
穆聽梨可算熬到三輪結束,段靳嶼走到她跟前。
她試圖挽尊:“體育是我努力了也拿不到成績的項目。”
段靳嶼笑了:“這不挺好,還得了個第四名。”
穆聽梨沉默。
總共就四人一組。
她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說:“我去趟廁所,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嗯。”
待她走後,聞濯手搭在段靳嶼的肩上,八卦兮兮地說:“上次我問你是不是喜歡學姐,當時你還否定來着。現在怎麼回事兒啊?”
段靳嶼嫌棄地推開他,冷哼:“管得着麼你。”
聞濯不樂意了:“我不管你,你能長這麼大?”
段靳嶼眯眼,鄭重且嚴肅地送了他一個字:“滾。”
“這麼兇!”聞濯斜眼看他,嘚瑟道:“小心我給學姐告狀,說你有家暴傾向,你看她後面還願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段靳嶼噢了聲:“到時你看她信你還是信我?”
聞濯服了:“行,你牛逼。”
……
穆聽梨上完廁所回來的路上,迎面碰到了崔強。
他和幾個狐朋狗友正說說笑笑。
崔強一看到她,心裡的那股不爽蹭蹭地又冒了上來,餘光瞥到她背後貼的号碼牌,立刻朝她的腳下踢了個石頭過去。
這條路有點窄,旁邊是綠化帶,穆聽梨準備繞開他,腳下突然踩到了個石子。
她瞬間失去平衡,向前傾斜,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痛的她當即臉色煞白、站不起來。
顔渺和許冉接力賽結束後結伴去廁所,遠遠瞧見了這一幕。
“喂,崔強!”顔渺對着他的背影吼道。
崔強早就和人勾肩搭背,走得老遠。
顔渺沒空找崔強算賬,和許冉迅速跑到穆聽梨跟前,兩人合力扶着她去了醫務室。
許冉接下來還有其他比賽,簡單地朝她叮囑一句:“你好好休息,等下我和老師說聲,我們班女子八百米直接棄賽,我先走了。”
“沒關系。”穆聽梨堅定說:“我可以的。”
醫務室的老師拿冰袋回來,正好聽到她的話,兇巴巴地道:“腳都腫的和包子一樣,還怎麼跑?腳不想要了啊?”
穆聽梨不吭聲。
雖然她并不是出于自願報的比賽,可就這樣放棄,她真的不甘心。
“運動會隻是讓你們高三放松下的,别本末倒置,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老師将手中的藥膏遞給顔渺,又說:“我還有事要出去趟,冰敷結束後你記得幫她上藥。”
顔渺點頭:“好,老師。”
*
段靳嶼在原地等了許久,遲遲不見穆聽梨的人影。
他掏出手機,給她發了幾條消息,也不見她回。
許冉在回賽場的途中,遇到了段靳嶼。
她又想到,他和聽梨的關系,似乎……不錯?
許冉深吸口氣,喊住他:“段…段靳嶼……”
段靳嶼回頭,眉眼清淡。
許冉咽了咽嗓子,鼓起勇氣:“聽梨在醫務室,你……”
話音未落,少年像一陣疾風,狂奔而去。
醫務室靜悄悄的。
穆聽梨盯着地面發呆,眼前忽地出現一道身影。
“段靳嶼。”
看到她腫起的腳踝,段靳嶼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沉聲問:“怎麼回事?剛剛不還好好的?”
穆聽梨明顯不想告訴他實話,也拼命用眼神暗示身側的顔渺。
但顔渺明顯沒收到她傳達的信号。
“還不是體育班的崔強。”顔渺咬着牙,憤憤道:“他故意踢了個石頭過來,害得聽梨不小心摔了,還摔成這個樣子!”
看到她腫起的腳踝,她心疼得不行。
段靳嶼薄唇緊抿,站了起來。
“我沒事。”穆聽梨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着急開口:“别去惹事,别忘了教導主任上次說的話。”
段靳嶼神色蓦地一松,挑眉笑笑:“我沒想做什麼,你不用這麼緊張,姐姐。”
穆聽梨看着他。
隻見他從顔渺的手裡拿過藥膏。
意識到段靳嶼要做什麼,穆聽梨腳猛地一縮,耳根紅透,對他道:“讓渺渺幫我就好了。”
段靳嶼當做沒聽到,重新彎下腰,低垂的劉海遮住他大半張臉,但也能見到藏在發絲後的眼睫,幾乎一顫都不顫。
他擠出藥膏,細心專注地用棉簽塗着她的腳踝。
站在一旁的顔渺愕然失色,呆愣原地。
這特麼還是傳說中那個居高臨下、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段靳嶼麼?
少年發頂隐約帶着的柑橘味香氣,還有腳踝處傳來的細膩溫度,讓穆聽梨有些坐立不安。
她僵硬着身體,像是刻意找着話題:“之前不還說不會處理傷口麼?”
段靳嶼仰起頭,明亮的陽光鋪滿他的眼瞳,然而眼底透出的是深不見底的顔色。
他的聲音像是放慢了無數倍,似認真似散漫地道:“以前是不會,可是後來姐姐不是教我了我。”
穆聽梨說不出話,半天,才帶着鼻音輕嗯了聲:“謝謝你,天璇——”
她鄭重且認真地喊出了這兩個字,尾調帶着一點點的沙。
段靳嶼指尖一頓,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抹着她的傷口。
沒人聽到他胸腔内逐漸強烈、且失衡的心跳聲。
處理完傷口,段靳嶼站了起來,走向門口垃圾桶去扔棉簽。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轉身,對穆聽梨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好。”
顔渺湊到她跟前,小聲問:“聽梨啊,我重新問你一遍,難道你對段靳嶼沒有一點心動麼?”
顔渺:“而且我發現,他私下喊你姐姐哎。”
穆聽梨茫然地問:“那又怎麼了?”
顔渺:“啧,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麼?”
穆聽梨:“什麼?”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野。”顔渺看了眼她,繼續說:“年下還叫姐,心思不止野。”
穆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