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校長和教導主任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結束後,主持人說:“有請學生代表,穆聽梨。”
台下的學生們在烈日下站了許久,大家早已站得煩躁不耐煩,隻想快點回去,整個操場沒什麼掌聲。
有人從後面拍了下崔強肩膀:“強哥,損人還是你會啊。就算之後穆聽梨去調監控,這事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崔強輕蔑道:“這下看她怎麼丢臉。”
穆聽梨走到主席台上,輕吐了口氣,緩緩道:“時光如流水,轉眼間,我們正式踏進了高三。感謝學校為我們高三學子舉辦了這樣一場隆重而又盛大的開學典禮。對于接下來的一年,我們心中肯定充滿了期待與不安……”
她的聲線清脆悅耳,像是被風吹響的風鈴,在燥熱的天氣裡透着沁人心脾的舒适。
原本看戲的男生瞳孔驟然放大:“卧槽!脫稿?”
崔強也震驚了,不過他更多的還是怒氣,踏馬誰沒事去背演講稿啊?
段靳嶼趕到操場的時候,一瞬不瞬瞧着主席台的少女。錯落光影映照在她的臉上,瞳色溫和偏淺,卻又帶着淡不可見的韌性。
她那身藍白校服被拂來的夏風吹得鼓起,像是飛起來的風筝
他的視線完全移不開。
“……我知道外界對我們普高學生有着許許多多的聲音,但我們不需要妄自菲薄,能來到這所學校,我由衷地感到榮幸。願大家不負青春韶華,考上理想學校。最後,若是各位有學習上的問題,歡迎來一班找我。”
她的話音一落,台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發自内心的掌聲。
就連班主任看穆聽梨的眼神也不禁露出了自豪驕傲之情,之前還怕她搞砸了演講呢。
誰也不知道,穆聽梨手心全是汗,憋着的氣終于松緩了下來。
她朝衆人鞠了一躬,走下主席台。
開學典禮結束後,各個班級按照順序依次回班。
穆聽梨正跟着班級往教室走,忽然聽到教導主任對着話筒吼道:“段靳嶼,你給我過來!”
段靳嶼的視線從少女身上落回,擡腳朝着主席台走。
教導主任一直看不慣他,逮着機會就斥一頓:“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還有沒有學生的樣子!不上學就快點滾!還有,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段靳嶼無所謂,一手插在兜裡,也不想辯解。
教導主任一把抽走他另隻手上的紙張,掃了眼,怒道:“穆同學的演講稿怎麼在你手裡?你偷走了?”
“稿子不是他拿的!”
穆聽梨邊喊邊朝着主席台跑,站定好後,對着教導主任再次強調:“老師,稿子不是他拿的!有人拿走我的稿子,段靳嶼替我拿回來了!”
教導主任皺眉:“具體怎麼回事?”
段靳嶼懶得開口,穆聽梨拉了下他的衣袖,他微垂視線看着比自己矮些的她,良久,敷衍地将事情講了遍。
教導主任又斥了好幾句,說:“有什麼事情學校會處理,以後你要是再惹事,直接将你開除。”
不過他也要加強學校的安保力度,不能再讓其他學校的學生混進來,這次是偷東西,下次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教導主任訓完後,讓兩人趕緊回班級上課。
路上,穆聽梨看了眼段靳嶼,這一刻情緒有些難言。
從小到大,她遇到的任何事,都是學着怎麼一個人扛和解決。
所以沒想到今天他會幫她稿子讨回來。
這種感覺對穆聽梨來說,陌生中又摻雜着一點開心。
她真心實意地朝他說了句:“謝謝你。”
“姐姐。”段靳嶼輕笑,語氣閑散又浪蕩:“如果真的想謝謝我呢,以後就喊我天璇好了。”
穆聽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着于這個稱呼。
她話鋒一轉,攤開掌心:“好了,既然稿子幫我拿回來了,麻煩還給我吧。”
段靳嶼低下眸。她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指腹上有老繭,但并沒有破壞手的美感。
段靳嶼再次擡頭:“你不是都演講完了麼?”
“嗯。”
“那就給我吧。”他随便扯着理由:“說不定我以後有用呢。”
穆聽梨收回手,笑了笑:“那你明年争取考年紀第一,這樣就有演講的機會了。”
段靳嶼意外:“你覺得我可以?”
“當然啊。”穆聽梨神色認真,鼓勵道:“我相信你。”
“既然姐姐這麼說。”段靳嶼揚起下颌,咬字重了些:“那我下次争取。”
快走到高二七班門口時,穆聽梨腳步一頓,問道:“你早上幫我拿回稿子的時候,有和人打架麼?”
段靳嶼原本想說“沒有”,不過在她的眼神注視下,他很誠實地點了下頭。
他單方面碾壓性地揍了别人。
穆聽梨凝視他臉上的傷,抿了下唇,忽然說:“以後不要打架了,萬一再受傷怎麼辦?”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補充了句:“若是還有下次,你不用喊我姐姐了!”
“喂。”段靳嶼低聲笑:“你這個懲罰未免也太嚴苛了吧。”
“所以啊。”穆聽梨威脅道:“你自己看着辦吧。”
不待他回應,她轉身,快速奔上了樓梯。
回到班級,穆聽梨坐下來寫着題,蓦地轉過頭,問顔渺:“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顔渺覺得新鮮,耳朵豎起來聽着:“什麼什麼?”
穆聽梨斟酌着措辭:“你說,一個人為什麼執着于讓别人喊他小名啊?”
“這還用問麼。”顔渺說:“當然是想和你親近些啊,其實我也想讓你喊我疊字來着,否則顯得太生疏了。”
親近?
這兩個字一落進穆聽梨的耳裡,她整個人為之一怔。
随即而來的是心髒狂跳,臉頰不受控地燒起來。
顔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臉怎麼這麼紅?”
“紅、紅了麼?”穆聽梨連忙說:“可能就是天太熱了,再加上剛剛演講完,有些緊張。”
“啊?”顔渺更納悶了:“你演講不都過了挺長時間了麼。”
穆聽梨還在想找什麼理由搪塞過去,老師正好進來班級,兩人便停止了說小話。
下課後,穆聽梨少有的沒有看書,而是拿出手機,點開了段靳嶼的頭像。
将他的備注改成了——
段天璇。
……
時間沒過一周。
穆聽梨聽顔渺說,肖佳琪退學了。
事情不僅這麼簡單,她初中霸淩他人的視頻不知怎麼的就突然在網絡上流傳開來,明明當初她父母已經壓了下去。
一家三口不堪社會的輿論壓力,連夜離開了陵宜市。
顔渺說:“肖家在陵宜是有一定勢力的,要不然肖佳琪也不會這麼嚣張跋扈。隻是我好奇的是,到底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曝光肖家啊?”
穆聽梨搖搖頭。
她更不可能清楚。
顔渺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語般地說:“不知道肖佳琪去新的學校是改過自新呢?還是變本加厲?”
“不知道哎。”穆聽梨随意應道。
當然,這件事她們也就一談而過,穆聽梨很快投入接下來的學習中。
*
九月中下旬,陵宜迎來了連續幾日的秋雨。
道路兩旁梧桐樹的樹葉被細雨打得簌簌而下,清香四溢。
雨停了之後的第二天,八中正式舉辦秋季運動會。
穆聽梨之前沒想到高三竟也要參加。
班長告訴她,八中體育本就是特色,尤其是籃球。再者高三學習緊張、壓力大,參加運動會正好能夠放松下。
所以在班長的拜托下,她報了個鉛球和八百米。
早上簡單的入場儀式結束後,開始了各個項目的比賽。
聞濯跟在段靳嶼的身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你為什麼不報名籃球賽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們隊少了你這個主力,很難打啊!”
高二和高三的方陣隔着十萬八千裡,段靳嶼對他的聲音充耳不聞,一直在人群中尋着穆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