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捱到了中午,小賣部老闆讓白樹回家吃飯。
一出門,白樹就看到了街對面的許哥,坐在陰涼下等待,一手拿着蒲扇搖搖晃晃,一手指點着大爺們下象棋。
——雖然并沒有人搭理他。
許哥個子很高,又瘦,跟那些腆着肚子的大爺們坐在一起,跟個猴似的。
長得也挺猴兒的,頭發濃密,面型窄,立體度極高的眉骨給眉眼增了幾分英氣,上唇有些薄,顯得五官鋒利而硬朗。
不管怎麼說,應該可以劃分到帥哥的行列裡。
昨晚太暗沒怎麼注意到,許哥居然比上一次見面黑了那麼多,這位哥是沒什麼正事 天天都在街上溜達吧?
白樹頂着烈日歡快跑了過去:“我們去哪裡?”
“去你家。”許哥說完,把蒲扇還給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爺,穿上台階邊上的人字拖,站了起來。
一站起來,白樹就無法将面前的人跟猴子聯想到一塊兒了,哪有這麼高的猴子?
“啊?”白樹擡頭看着許哥,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許哥拎起腳邊碩大的黑色塑料袋,往肩上一抗:“走啊?”
白樹有些懵地往前走着:“這裡面是什麼?”
“紗窗網、PVC壓條、一些你也聽不懂的配件……對了,你家應該有剪刀吧?”
“有。”
回到家後,許哥直接把塑料袋乒呤哐啷往地上一倒。
外婆喚白樹名字,問他怎麼回來了。
“不是給我留了飯嗎?你是不是忘了?”外婆問。
白樹思索片刻,“回來陪您聽會兒收音機。”
“你有朋友來啦?”
“您聽到了?”
“我眼睛不好,耳朵好使着呢。是誰?叫什麼名字?之前從來沒見你帶朋友回家過。”
“許……”白樹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在幫我們家安紗窗,待會兒給你房間也按一個。”
“好啊,”外婆坐在床上,迷蒙着眼看向緊閉的玻璃窗,“好久沒開窗了。”
白樹深深吸了口氣,幫她按開了風扇。
其實家裡之前有紗窗的,但是自從外公走了後,一個個紗窗先後都被老鼠咬了洞報廢了,那時候白樹年齡小,外婆也舍不得花錢找人上門安裝,于是就不了了之。
漸漸地,他們習慣了不開窗,将自己封閉在了屋子裡。
習慣了之後,白樹再沒考慮過紗窗的事情,但是許哥似乎決意要做這件事,沒有一絲征求他意見的意思。
吱吱呀呀的風扇聲中,外婆漸漸睡着,白樹将收音機按掉,蹑手蹑腳走出了房間關好門。
他找了個毛巾洗了洗擰幹後給許哥送了過去,再倒了杯涼白開。
“謝謝。”
白樹看着他腿上和手上紅紅的印子和抓痕:“昨晚被蚊子咬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叫醒你幹嘛?”
“給你找花露水。”
許哥脫下汗透了的T恤,用毛巾把身上的汗擦了一遍,打量着他裸露在衣服外的四肢,問道:“你沒被蚊子咬?”
“蚊子不愛咬我,”白樹說,“一般我身邊有人的話,蚊子都優先咬别人,除非我一個人,沒得選了,蚊子才咬我。”
許哥皺眉,他第一次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白樹笑了笑:“可能是我的血液不美味。”
安裝紗窗這會兒功夫,許哥的身上又被無情地咬了好幾個包,白樹趕緊拿出花露水使勁在他身上噴了個遍。
最後去安外婆房間的紗窗時,外婆已經午睡完了,又打開了收音機悠悠地聽着,見到許哥在窗子邊鼓搗,像是幾百年沒找人唠嗑似的,抓着他聊個不停。
白樹這才在他們的對話中得知,許哥的原名叫許翰文——一個跟他身上狂浪不羁的氣質完全背道而馳的文藝名字。
白樹好一會兒才能接受許哥跟“許翰文”這個名字聯系起來。
怪不得他不愛跟人提自己的原名,多影響大哥行走江湖啊。
幾個房間的紗窗都安完後,許哥沒找到自己的T恤。
正當他準備去問白樹的時候,發現他正蹲在洗臉盆邊搓衣服,盆裡赫然躺着自己的那件T恤。
許哥把擦汗的毛巾一塊兒丢了進去。
“課代表,我要走了。”他說。
白樹站起來,随手在褲子上擦手上的水:“我請你吃個飯吧?”
許哥嗤了一聲,語氣中有幾分不屑:“你有什麼錢?還請我吃飯。”
說完,他光着膀子,踩着人字拖揚長而去。
白樹迅速拿着鑰匙跟他出了門:“你現在要去哪裡?”
“我有個朋友被家裡人趕出來了,昨晚上睡的網吧,我去看看他。”
“然後你們一起上網嗎?”
許哥停下腳步,思考了兩秒:“沒想好,先去撸個串吧。”
然後他轉頭看着白樹,那眼神似乎在說,你這小屁孩是準備對我說教嗎?
誰知白樹目光炯炯,語氣認真:“我今天去的早,下午能早點下班。”
許哥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我等你下班接你一起。”
“好!”
網吧烏煙瘴氣的程度不低于上次的台球廳,白樹一進來就感覺特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