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表演的在河橋一側的空地,還沒走到就聽到彼此起伏的喝彩聲。幾個彪形大漢,赤着上身,手持火把表演吞火吐火,變戲法的引得小孩子拍手叫好,說書的抑揚頓挫赢得陣陣掌聲,但要數圍觀人數最多的表演,卻是一個唱戲的姑娘。
“碧水流長,芳草滿地換春秋。莫言愁,年華彈指夢中遊。放輕舟,滿載月色向天涯,花開花落休回首······”
女子身段婀娜,隻花了半個花臉,長挑眼線加上流轉眼神,勾人得很。身後有一年輕女子彈琵琶,還有兩個小孩敲小鼓和闆。音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紀桑不懂戲曲,但也聽得津津有味。
唱罷,人群中爆發出熱烈掌聲,敲小鼓的小姑娘從腳邊拿着小鑼,向觀衆收錢。
“嘩啦嘩啦——”銅錢紛紛落在小鑼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誰準許你們在這唱戲的!”一聲怒吼,打斷了正在收錢的小姑娘 ,衆人目光紛紛轉向身後。
幾個夥計氣勢洶洶地扒開人群,後面跟着一位身材肥碩,面目猥瑣的年輕男人,“在我這地盤上唱戲,還敢收錢,真是不知死活。”
唱戲女子臉上微微一變,上前兩步摟住收錢的小姑娘,後面彈琵琶的姑娘将琴放下走上前來,牽住打闆的女童。
唱戲女子強作鎮定:“蔣老闆,你說這話就不對了,魁夢樓離這裡還隔着一條街,這裡怎麼就成了你的地盤?”
男人忽地湊近女子,而後嘿黑一笑,“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席玉小娘子嗎,你一唱,怪不得都沒人來我魁夢樓聽戲了。”
他伸出胳膊攬住小娘子。
“你離我遠一點!”廖席玉用力推掉那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豬手,後退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蔣成鳳當中變了臉色,冷哼一聲,雖是和那女子說,但并未看她,而是環視一周,說給圍觀的人聽的,“現在我就說了,這地界就是我管,誰有意見,去衙門告我去啊,我親自送他去府衙!”
“這人是誰啊?”紀桑皺起眉頭,光天化日之下,這個又胖又醜的老闆就動手動腳的,聽語氣還很嚣張。
“這蔣成鳳欺人太甚了,自己仗着和知府大人有點關系就橫行霸道。”
“是啊是啊,人姑娘唱的多好啊。”
紀桑悄悄向周圍人打聽幾句便明白了,男人的姑母是知府夫人,他有知府大人撐腰,所以才這麼專橫跋扈。看男人這德行,估計還是慣犯。
彈琵琶的女子上前拉住廖席玉,向蔣成鳳福了一禮,說道:“蔣老闆,我們不過是憑點本事讨生活罷了,還請蔣老闆高擡貴手,不要與我們計較,您若是不喜歡,我們這就離開。”
“诶?”蔣老闆上前,肥胖身軀将路堵得嚴嚴實實,“這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蔣老闆想如何?”
“要麼交場地費,要麼你這小娘子跟我······”蔣成鳳呵呵一笑,下巴堆了兩層贅肉都跟着抖。
廖席玉打斷他,問道:“交多少?”
蔣成鳳比了兩個手指:“二兩。”
“你——”廖席玉抿着嘴唇,袖下緊握的兩隻手用力攥着,她唱了半上午也不過收了一二百文錢。
這個死胖子,明顯欺負人!
紀桑本是不想管,見他不依不饒,實在是忍不住,她就是看不慣這種惡心的男人。
她撥開人群,來到最前面,“蔣老闆,你說她搶你生意這話,無憑無據。這裡可不止有這姑娘一人在表演。再說,這是公家的地方,憑什麼要給你交錢?大家不妨來評評理。”
“就是!”
“是呀——是啊——”
不知道誰跟着喊起來,圍觀的百姓也開始紛紛附和。
紀桑離着近了,端詳着廖席玉,忽然有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于是問道:“我見姑娘有些眼熟。”
廖席玉有些許的慌神,馬上偏過頭,“廖席玉不曾見過姑娘,是姑娘記錯了。”
“哪兒冒出來的這麼個多管閑事的丫頭片子。小姑娘,我勸你别多嘴,要不然可是惹麻煩上身。”蔣成鳳打斷她們,吼着說道。
紀桑從廖席玉的臉上收回視線,側首看向蔣成鳳,聲音也冷下來:“蔣老闆,我不怕和你去一趟衙門,在場的這些人可都是我的人證。”
“就你們?”蔣成鳳聽了大笑一聲,随即揮手讓身後的小厮捉住紀桑,“給我拿下!”
“喂!你幹什麼——”
紀桑雙手被架起來,拼命掙紮着,沒想到他竟然敢當衆抓人。
廖席玉上前阻止那兩名小厮,直接被推倒在地。
“姑娘!”紀桑顧不得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可是夏侯府的人,你敢動我一下試試。”紀桑心裡祈禱,希望夏侯郢這個名号能有點用處,唬住這人。
話音剛落,便聽蔣成鳳哈哈笑起來,“你可知道夏侯府是什麼地方,就張口胡來?”
紀桑不能說自己到底在府上幹什麼,說是侍女又沒有說服力,隻好說是府上的畫師,倒也不算說謊。
“這位姑娘,以後打聽事可一定要打聽全了,你隻聽說了夏侯府招收技師,可知不知道沒多久夏侯公子将技師們都遣散了?我堂姐便曾是他府上的棋師,早已經回府了。”
“我真的是府上的人!”紀桑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原來徐薇是她的堂姐,竟把這個忘了,但現在想起來也沒什麼用,這裡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人。
“真是嘴硬,那你可知現在夏侯公子在哪裡?”
紀桑心想她又不是私人助理,怎麼會知道他的行程,但是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隻好裝出一副無事不知的樣子,“自然是在府上。”
“哼,來人,把這她給我拿下,送到衙門!”蔣成鳳眯眯眼睛,“滿嘴謊話的小蹄子,不知道吧,今天也是巧了,夏侯公子正好去徐府赴宴。你呀,就去衙門大牢待着吧。”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清朗有力的聲音,“等一下——”
“又是誰,沒完沒了了!”蔣成鳳罵了一句,急忿忿地吼了一句。
人群忽然讓出一條道,一抹白色的身影緩步走來,年輕男人一身儒雅的長袍,肩背挺拔,眉目清朗如月,氣質溫潤如玉。
紀桑轉頭一看,刹那間,她的眼神瞬間收緊,“咚”的一聲,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擊。
她難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嘴巴微張,不知道是震驚還是欣喜,卻一直說不出話來。
那張臉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在她的面前停下。
簡直難以置信,她曾魂牽夢繞的正主怎麼也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