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尋思了一會兒,然後回頭看了紀桑一眼,“要是你敢騙我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紀桑點點頭,心想,言伯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吧。
瘦子給紀桑松開手腳,直接将她趕下了車,而後伸手将她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二人調轉車頭,跳上馬車,揚鞭一聲“駕”便往城裡趕去。他們将紀桑一個人扔在這荒野路上。
荒涼夜色籠罩四周,月光微弱,樹影搖曳,此刻就她一個人,顯得尤為恐怖,紀桑看着揚長而去的馬車,狠狠罵了一句:“X你大爺!”
突然有鳥從樹林子裡撲騰飛起來,邊飛邊嘎嘎叫着,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瘆人,吓得紀桑大叫一聲。現下她隻能靠着幽幽月光勉強看清土路,沿着車轍印,她擡腳往城内跑去。
喘息聲混雜着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怎麼也不敢停下來,好像隻要一停下腳步就會有什麼東西跟上來,所以隻能一直向前。
别怕,紀桑,什麼都沒有,她這麼告訴自己。她又累又渴又害怕,整個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她忍不住罵道,這操蛋的劇情,能不能重啟?!
跑着跑着,她忽然唱起歌來給自己助膽,“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就這麼靠着一首浩然正氣的國歌,終于在子時即将關閉城門的時候,紀桑一腳邁過了城門。
她扶着城牆癱坐在地,不停地喘息,此刻疲憊和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彷佛劫後餘生。
*
一個時辰前,言伯收到一個口信:準備二百兩銀子和兩匹快馬送到城西淩香錢莊的門口。
除了口信還有一個荷包,夏侯郢一眼認出來那是紀桑的。他盯着荷包,眼神陡然淩厲起來,荷包在他掌中被捏得變形,殺意在眼底翻騰。
“若他們敢動她一根手指,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夏侯郢沉默片刻,轉身快步走向門外,急速的步伐中透着風暴将至的預兆,“言伯,備馬!”
銀子和快馬如約送到了錢莊門口。胖子和瘦子特意留了個心眼,他們在斜對面的客棧開了間房,窗戶正對着錢莊方向,看到有人送來了銀兩,他們特意又多等了片刻,确保四周沒人之時才下樓去了快馬和銀兩。
二人掂量着沉甸甸的白銀,樂得合不攏嘴。
瘦子說,“沒想到這個小娘子這麼值錢,早知道再多要點了。”
胖子将一錠錠白銀放到牙側,咬一下确認真假,“等五更一開城門,咱們就駕馬離開,估計那小娘子還走不回來呢。”
二人哈哈大笑,将銀子收好。房門被“砰”地一聲踹開,二人聞聲扭頭看去,隻見十幾名身着黑色勁裝的侍衛,刀刃在燭光下閃着寒光,殺氣騰騰地湧入,将他們團團圍住。
瘦子瞬間臉色煞白,慌忙從榻上爬起:“你們、你們是誰?”
“銀子拿了。”低沉冷冽的聲音從侍衛們的身後傳來,一身玄色長袍的男人走入房間,夏侯郢冷冷盯着二人,眉宇間戾氣彌漫:“我的人呢?”
“什、什麼人?”胖子還想裝傻,話音未落,侍衛長的刀便猛地架在他脖頸上,寒刃貼着皮膚,吓得他一動不敢動。
“最後問一遍。”夏侯郢緩緩走近,聲音裡夾雜着冰冷的怒意,“紀桑在哪裡?”
瘦子哆嗦着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紀姑娘已經讓我們放了……我們沒動她一根手指!”
“你們将她放在哪裡了?”夏侯郢突然伸手抓住瘦子的衣襟,将他拎了起來,力道之大讓瘦子喘不過氣。
“城外······”胖子吓得涕泗橫流,“公子饒命,我們、我們也是收了錢辦事的。”
“是誰?”夏侯郢眸色微變,厲聲問道。
“是徐薇小姐——”
夏侯郢眸光一沉,怒火翻湧。他猛地甩開瘦子,将人摔回地上,瘦子狼狽地蜷縮在地上不敢擡頭。
“帶走!”
侍衛們立刻将哭喪着的兩人押走。
“公子,紀姑娘找到了。”玄衛急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夏侯郢渾身一震,他本就緊繃的神經仿佛在瞬間被拉斷,攥着長袍的手微微顫抖。來不及多問,他迅速邁步:“她在哪裡?”
“禀公子,在城門口。”
夏侯郢疾步走出門外,幾乎是飛身躍上馬,順着城門的方向策馬狂奔。
不知疾馳了多久,他終于看到遠處一小隊玄衛背對圍着一個身影。等到他翻身下馬,走近了看清那人,心被狠狠一揪。
那個平日裡伶牙俐齒、古靈精怪的姑娘,現在衣衫淩亂,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鞋上滿是沾的灰土,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狼狽。
他邁步走近,蹲下身,聲音低啞:“紀桑。”
紀桑聽到熟悉的聲音,微微擡頭,目光碰上夏侯郢的那一瞬,原本平息下的心情卻在此刻翻湧起來,強撐的淚水決堤般湧出。她吸了吸鼻子,啞聲道:“夏侯郢,你來了啊……”
她不想當着他的面哭的,于是又偏過頭去,擡手胡亂地擦眼淚,手腕被勒出的紅痕露了出來,刺目清晰。
夏侯郢的目光頓時凝住,心中像被猛地攥緊,一股從未有過的自責與痛楚蔓延開來。他擡手輕輕碰上她的肩,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對不起”三個字卻像擊中了紀桑最脆弱的神經,她頓時就忍不住了,胸口快速起伏,但一點都壓不住,先是輕聲抽泣,緊接着嚎啕起來。
她擡手用力地捶在夏侯郢的胸膛和肩膀,語無倫次地喊:“夏侯郢,我真的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早點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然徐薇為什麼要綁架我!”
所有的恐懼、憤怒、不安和委屈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她每說一句,眼淚就湧得更洶湧。夏侯郢看着她的模樣,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心如刀割。
他沒有躲,也沒有避,甚至沒有伸手攔住她的動作,就這麼受着,“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他什麼也沒想,隻是不停地在道歉。
過了許久,紀桑終于平靜下來,肩膀卻依然一抽一抽地抖着。夏侯郢将她攬進懷裡,聲音堅定又低沉:“紀桑,你受的苦,我一定會讓徐家百倍償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你——沒有人。”
“是兩個男人,他們——他們。”
“放心。”夏侯郢拍拍紀桑的肩膀:“已經抓回去了。”
馬車備好了,夏侯郢手從她的膝下穿過,被紀桑制止,她囔着鼻子說,“我自己能走。”
然而夏侯郢并沒聽她的,直接将她打橫抱起來,紀桑的身體在他懷中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後什麼也沒想,隻是順着心意和本能雙手繞住了他的脖子,将頭埋在他的胸前。
夏侯郢收了收手臂,抱緊懷裡的人,低頭溫柔地說,“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