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紀桑和夏侯郢鄭重道謝,“如果不是你提出條件,泠雲的爹肯定不會同意她回來的。”
夏侯郢說:“為什麼要謝我。你說過,這是我們的戲班子。既然我能幫為什麼不幫?再說了,我本質是個商人,隻做不賠本的買賣。我很看好戲班子。”
紀桑聽他這麼說,更是洩了氣,“還說不賠本呢,光是前期租場地、找樂師,現在就已經花費百兩了。本以為七夕節可以先賺一筆,結果又被徐有成造謠,根本沒人來看。”
“我倒覺得這是我做過最值當的生意了。”夏侯郢看着紀桑笑笑。
紀桑知道他意有所指,不過她已經可以對這種情話免疫了。
她輕歎一聲,準備明日重新賣票。
“放心,會有人來看的。”夏侯郢安慰她。
“你不準使用鈔能力。”紀桑警告他。
夏侯郢疑惑:“什麼?”
“就是不準用錢收買人心,這事我要自己解決。”
夏侯郢明顯愣住一秒,沒想到紀桑已經預判了他的預判。
他無奈笑笑,答應她:“好。”
翌日上午,趙泠雲收拾了行禮先回到府上,正逢紀桑準備去看棚,念及到她的心情便沒同意她一起跟來,隻讓她先休息。
紀桑顯然低估了謠言的威力。重新賣票一天過去無人問津,和之前一票難求的盛況天壤之别。
“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紀桑目光一沉,當即将戲班的人都召集起來。
“咱們分頭行動,席玉你帶兩人去城東,三月阿禾你們負責城南,容弗你去城北,我去城西。咱們全城敲鑼打鼓去宣傳。我就不信,整個封城會沒有一個願來看戲的人!”
烈日當空,街市上卻人頭攢動。琳琅滿目的攤位沿街鋪開,各式玩意兒、花燈、香囊讓人目不暇接,孩童嬉笑,青年男女竊竊私語。最後一天的七夕節熱鬧非凡。
紀桑為了先吸引路人,她提出“婦女、老人、孩童,皆可免費入場!不收分毫,今日隻為賀七夕”的活動,倒是吸引了幾位路人駐足。
“相公,不如我們去看個戲吧?”有一位年輕母親抱着孩子,征求身邊丈夫的同意。
“看什麼看?”她的丈夫猛地皺眉,語氣中滿是不耐煩,“今日上午買的物件還不夠?再去看戲?回家!”他一把扯住妻子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差點抱不住孩子。
“可是,那都是給小寶買的,再說她說女人和孩子不要錢……”年輕母親低聲辯解着。
“不要錢?你以為天底下真有這種好事?我都沒看戲,你們還想看,是不是找打?!”
被男人這般訓斥,母親低下頭,聲音細如蚊呐:“嗯,回家吧。”她抱着孩子轉身,臉上滿是無奈。
紀桑看着這一幕,想出聲呵斥那個男人,卻又怕女人回家之後被男人更粗暴的對待,她的拳頭在袖中攥得緊緊的。
有氣沒處撒,她喊的更大聲,就當出氣了。
不遠處,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緩緩走過。她的神情略顯憔悴,但聽到紀桑的喊話,眼中浮現出幾分渴望。她遲疑着停下腳步,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娘,不然我們去看看戲吧?我站着也累,正好歇歇腳。”
“看戲?”旁邊的婆婆譏諷一聲,“你還想看戲?!帶你出來買布料已經是你的造化了。你以為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身上長了濕瘡就說是衣服料子不好。今日帶你出門買了新布,你又說要看戲!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吃葉蓉齋的糕點,香滿樓的烤雞啊!要不是李大夫說你懷了孫子,我才不會帶你出門!我兒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敗家的。”
“可是……”孕婦不甘心地低聲說道,“這裡婦人不要錢啊……”
“還頂嘴!”婆婆猛地瞪了她一眼,厲聲道,“女人?女人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别整天想着享樂。回去還有公公和丈夫要伺候,晚飯要做,衣服要洗。你再這麼不安分,小心我兒子休了你!”
孕婦一聲不吭,臉色蒼白,擡腳就要跟着婆婆離開。
她忍不住踏前一步,冷冷說道:“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娘子懷着身孕,出門一趟已經很辛苦了,你作為長輩,怎麼能如此苛責?嫁了人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時間和選擇了嗎?為何不讓她歇歇腳、看看戲?”
婆婆停下腳步,瞥了紀桑一眼,語氣輕蔑:“你是戲班的人吧?我告訴你,少在這裡挑唆我們家裡的事。女人嘛,安分守己才是本分!”說罷,拂袖而去,拉着孕婦消失在人群中。
紀桑站在原地,怒意翻湧,卻無法發作。
另一邊,在城東的廖席玉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