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沒有人提向遙去看了劉巧雲這回事,倒是對向遙拎回來的東西感上了興趣。
劉小蘭吃了一塊蒸茄子,又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飯,笑嘻嘻地說道:
“遙遙今天從你外婆家回來的時候,可拎了一大袋子東西嘞,都是些啥啊,咋都放進你自己屋裡去了?”
向遙挑眉:“嬸兒,我回來的時候你沒在家吧,咋知道我帶了東西回來啊?你屁股上長了眼睛啊?”
劉小蘭一噎,讪讪地說道:“你那麼大一個袋子,在路上的時候别人都瞧見了,我咋可能不知道。”
鄉下就是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用多久,就能傳得到處都知道了。
别說是向遙提了個沉甸甸的大袋子回來,就是誰家偷偷煮了肉吃,第二天都會有人去打探了。
就說前些年鬧饑荒的時候,有人偷了大隊裡一點糧食,半夜一家人悄悄生火,用陶罐子給煮了一罐的米粥。
粥可沒什麼香味吧?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上門來查了。
你猜是為啥?
有人餓得睡不着,半夜出來溜達,結果就瞅見了這家人屋頂上面冒煙氣呢!
這人倒也沉得住氣,知道這戶人家裡男人多,不敢上前去查探,愣是等到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去大隊部,把人給舉報了。
話轉回來,就向遙提着這袋子東西,又沒避着人,當即就被人遠遠看見了,特地傳到向家人耳朵裡。
劉小蘭那會兒正跟人在坡上扯豬草,就有人調笑:“你們今兒晚上桌子上肯定有好吃的,你家遙遙提了好大一袋子的東西哩!”
劉小蘭一想,這丫頭不是去外婆家了嘛,肯定是劉家那邊給的,還真期待上了。
結果吃飯的時候,桌上還是老三樣,蒸茄子,煎辣椒,炒黃瓜,她可不就發作了?
向遙似笑非笑:“甭管是啥,我外婆給我的東西,我不放在我屋裡放哪兒?”
劉小蘭垂着眼睛,不看她:“那你這思想可要不得,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當然是一家人用,沒得還藏私的。”
向遙嗤笑一聲:“嬸子,你跟我三叔藏的私還少啊?”
劉小蘭:“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呢!我跟你三叔咋藏私了,藏什麼私了?”
向遙眨眨眼睛:“真要我說?我要是真說出來了,待會兒你們挨罵可别怪我哦!”
劉小蘭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上首的張菊花,到底沒有膽子,連忙說道:“行了行了,嬸子也就問問你,也沒有别的意思,你咋還較真了。”
向遙覺得她三嬸這人也有點好笑,她不過就是這麼一詐,人還真的上鈎了。
這個時候喊休戰,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就向金生一家,平素本來就得了不少便宜,就這,人家還得見縫插針地藏私呢。
張菊花冷冷地看了眼劉小蘭,到底沒有說什麼。
一旁的周愛華卻有些不平衡了,這也就是老三家,張菊花一直偏心他們。
要是今天說藏私的是他們兩口子,張菊花還不得将他們罵個狗血淋頭!
她狠狠扒了兩口飯,心裡憋屈得很。
一家人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飯,張菊花環視一圈,朝着三兒子開口說道:
“過幾天就是中秋了,金生,你待會兒上我這兒拿錢,明天你們兩口子一早就去趕集,買點肉菜豆腐和點心回來。”
縣城的黑市抓得嚴,但農村大隊之間定期組織的集市卻是正大光明的。
一般兩三個大隊就有一個集市,五天一擺,鄉下人買點針線頭、修修鞋子之類,都是去趕集,在集市裡達成。
向金生一聽,瞬時就眉開眼笑:“好嘞,娘!”
劉小蘭也跟着高興。
趕集嘛,一來一個上午都不用幹活,還能去那麼熱鬧的地方逛,多美啊!
二來,張菊花每次給錢,都會多給一些,剩下的,他們兩口子帶着向亮,要麼會買點燒餅點心吃,要麼就偷偷攢着,回頭還能分一點給向秀秀零花。
這兩人高興了,周愛華就更不高興了。
她本來前頭就有點憋屈,聽了張菊花的安排,隻覺得婆婆偏心也偏得太過了。
躊躇了一下,她擡頭說道:“娘,上回和上上回趕集,就是老三兩口子去的,不如這回讓我和根生去吧,我們也好久沒有去趕集了嘞。”
張菊花斜着眼睛看着周愛華,張口就罵:“你們去什麼去?豬不要喂了?地不要挖了?菜不要種了?遭瘟的玩意兒,一天天的眼睛淨盯着别人,我看你是腦殼進了水!”
周愛華淚水含在眼裡,偏頭去看向根生,向根生卻用力扒飯,看也不看她一眼。
實在這道帶着怨氣的目光太過實質化了,他才停下扒飯,幹巴巴地說道:“既然安排了老三兩口子去,我們就在家裡幹活吧。”
周愛華心裡的憋屈無處散發,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難受的。
她怎麼就、怎麼就找了這麼個男人!
盡管心裡是這麼想的,但上頭有張菊花盯着,周愛華卻什麼也不敢說。
她還能說什麼呢?
多說一句,就會有無數句難聽的罵詞一股腦壓在她身上,她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