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過節,整個向家最高興的莫過于年齡最大的張菊花,以及年齡最小的向小怡了。
向小怡是知道過節有肉吃,還有糖果瓜子等零食,就像幾個月前的端午節,她就在小兜兜裡塞滿了吃食,可開心了呢!
至于張菊花,則是因為這樣的日子,她的兩個女兒都會回娘家。
倒不是說多喜歡這兩個女兒,隻不過女兒出嫁之後,每每回娘家,都會帶不少東西上門。
比起女兒,她更看重帶來的禮品。
說來也奇怪,在老向家,閨女向來是不多受重視的,但往往姑娘們嫁出去了,又會變得格外顧及娘家。
不僅如此,還會各種比較,都要證明自己才是那件最貼心的小棉襖。
這不,向家大姑向銀柳和小姑向翠柳大上午的先後回了娘家,就開始攀比起來。
“喲,大姐,你這帶的是啥呀?”向翠柳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眼睛直往向銀柳手裡的籃子中瞧,聲音含糊,“咋隻小強跟你一塊兒來了啊,咱姐夫呢?”
她在嗑瓜子。
一手捧着瓜子,一手捏着一顆瓜子放在嘴邊,牙齒一磕、舌頭一卷,一粒瓜子就利落地落入嘴中。
一顆接着一顆,等向銀柳到的時候,凳子邊上已經積攢了一堆的瓜子殼。
向翠柳嫁在隔壁公社,而向銀柳婆家則是在縣城邊上,路程要遠上一些。
“你大姐夫家裡有事兒,走不開呢,小強就跟我一起來了,這不,一來就往屋裡去了,早就惦記着找小亮玩咧。”
向銀柳生了個圓盤臉,笑起來頗為喜慶,說話瞧着客客氣氣,卻也帶着刺兒:
“咋,我一進來就問我帶了啥,你這回是帶了什麼好東西?”
向翠柳吐出一塊兒瓜子皮,擡起下巴:
“我可是一大早就去割了斤肉,還帶了一斤紅糖呢,咱家楊旗可說了,這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可得客氣一些。”
“楊旗啊,本來也有點事的,但是這人就是這樣,你也曉得他的性子,非要跟着我回來,我說都說不聽!這不,一回來就跟着咱大哥去幹活去了。”
向銀柳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微微一頓,何嘗不知道,自己妹子這是在刺她呢。
她男人李鐵華一直就不喜歡來嶽母娘家,不僅自己不喜歡來,每次看到她大包小包的,都還十分不高興,總覺得她這是在掏婆家的東西補貼娘家,各種甩臉子。
親姊妹之間,哪裡會不知道這情況,她以前跟向翠柳關系好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傾訴過。
隻不過後來關系沒那麼好了,這些事兒也就成了對方嘲諷自己的點,讓她不由得十分後悔以前什麼都跟對方說。
但向銀柳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她當即就重新将笑容挂回臉上,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嗨呀,咱娘家裡這麼多侄子侄女,你那一斤肉能頂什麼用啊,一人夾一筷子也就看不見影兒了,不像我,随手一收拾,就收拾出了兩斤棉花,一大條熏魚,還去縣城買了一包五仁月餅哩!”
“不過我也理解,你家裡條件不大好,這已經是很盡心盡力了,娘也曉得,不會怪你的。”
李家就在縣城邊上,雖然也是農村,但經常弄點菜去城裡賣,一年到頭,私下賺的錢可比向翠柳婆家多多了。
向翠柳當然也知道自己家條件是硬傷,這一點是一直都比不上她大姐,心裡一氣,扭過身去,恨恨地嗑着瓜子,跟大嫂說話去了。
向銀柳冷哼一聲,她男人沒跟着來又怎麼樣,她帶的東西更多、更好啊。
她娘隻會因為誰帶的東西多而對誰展現更多的笑臉和關懷,可不會因為誰帶了女婿回來就更高興。
沒準,心裡還會因為多了個人吃飯而不愉快呢……
兩姊妹倒也不是一直這麼針尖對麥芒,剛見面時交鋒了一番之後,不一會兒,就正常地聊天了。
準确的說,是開始湊在一起邊嗑瓜子邊說八卦了。
向翠柳臉上泛着一絲紅,說起話來眉飛色舞:“哎,你們是不知道嘞,就我們隔壁生産隊,前幾天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我要是說出來啊,保準你們都會被吓死!”
劉小蘭正在邊上擇菜,聽了這話,立刻将腦袋扭了過來:“小妹,你仔細說說,怎麼個事兒啊?”
向翠柳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見大嫂家的小女兒向麗麗在邊上玩耍,便先喊周愛華:“這事兒小孩子可不能聽,大嫂,你先把你家麗麗給喊開。”
“什麼事兒啊這麼遮遮掩掩的,”周愛華嘟哝一聲,但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朝着小女兒喊道,“麗麗,今天你哥嫂回娘家了,你去看看小怡醒了沒,好生帶着她!”
向麗麗點點頭,聽話地去了屋裡。
周愛華說道:“這回總行了吧,你快說,發生了啥事啊?”
向翠柳清了清嗓子,調整好表情,正要開始說話,就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湊到了近前——
“是啊是啊,小姑,啥事啊?”
向翠柳一揚眉:“是遙遙啊,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哩,咋我們來了這麼久,都沒見着你啊?”
向遙笑着随口找了個理由:“我在收拾屋裡呢,這不剛巧聽見你們的聲音,就知道來客人了,趕緊出來打招呼了嘛。”
劉小蘭聞言撇了撇嘴,暗道,大夥兒都說了老半天話了,這丫頭這時候才出來,還好意思用“趕緊”倆字,顯得她多積極似的,真是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