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苡枝的大腦飛速運轉。
之前她絞盡腦汁也要救穆殷出來,原因無非就是一個——
他未來會救月清璃一命。
而這件事發生的背景,就是在他和陸雲晟一同出使東鈴期間。
但現在意料之外的是,穆殷他居然不去了。
此時的姜苡枝甚至無暇思考自己先前做的一切在如今是不是都變作無用功,有一座更大的山正赫然擋在她身前。
在這樣難以預計的局勢下,月清璃是否還能來到淺涼,成為未知數。
為了回家之路暢通無阻,姜苡枝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于是她猛然站起身,看向宋啟明,語氣倒是有商有量:“那個……我也想去東鈴。”
她笑得近乎谄媚,倒使得宋啟明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因為有第三個人在場的緣故,宋啟明表面上依然不露聲色,隻是皺起眉頭:“陸相是為兩國安危去這一趟,你跟去做什麼。”
“哎呀,你都說了,是為了兩國和平去的。”姜苡枝早就預料到要費一番口舌,她轉頭看陸雲晟,一瞬便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宋啟明身上。
“那我作為淺涼的長公主一同前去,不是更能體現出我們對東鈴的重視?”
這次宋啟明沒有立刻給出回答,像是猶豫不決的樣子。
他甚至看向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陸雲晟,無聲詢問他的意見。
“倘若長公主執意前往,臣自然是沒有意見。”他面對宋啟明從來都是畢恭畢敬,“況且臣私以為,長公主這番話也不無道理。”
姜苡枝在旁邊連連點頭,不能再同意。
氣氛沉默片刻,宋啟明終于拍案做出定奪——
“那便去罷。”
心裡的煙花梅開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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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苡枝透過雨幕看陸雲晟的眼睛,神色難得顯得認真。
對方也同樣看她,眸子在黑夜下顯得格外亮。
有或許不僅僅是夜晚的緣故。
從前的她不把這裡的任何人當作真正的人,隻覺得他們不過是紙片,是自己随便寫出來的幾行甚至幾個字。
但事實絕對不是這樣的。
她沒法塑造出這樣一群人,這樣一群有血有肉的人。
一切更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這裡的人民與從前的她一樣正常生活,日複一日。
而她于偶然間發現一道縫隙,所寫出來的東西,不過是透過罅隙的匆匆一瞥。
時間随着雨滴一同落下,而後到地面彙成水窪,終于将在不久後消失不見。
陸雲晟重新擡眼看回雨幕,語氣像是釋然。
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姜苡枝覺得沒頭沒尾。
他說:“我與她的事,就不再勞煩長公主查了。”
姜苡枝整個人一驚,沒來得及詢問他突然這樣說的原因,陸雲晟就繼續開口說下去。
他看着不斷墜落的雨滴,話卻是對她說的:
“我的意思是,這遊戲已經算做你赢了,便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
聞言,姜苡枝首先感覺莫名其妙,卻在一會後又恢複無所謂的樣子。
她轉過身,将兩隻手架在欄杆上,“既然這樣,那我也就大發慈悲,不用你幫我做事情了。”
陸雲晟倒是沒說什麼,隻點點頭坦然答應。
她不再說話,将頭向後仰,看雨像細針一樣到眼前又離開。
那時的天地顯得無限寬廣。
同她現在坐在花園的亭子裡,百無聊賴地仰視天空發呆一樣。
“殿下,陛下和太後要到了。”白芷突然着急忙慌地來與姜苡枝通風報信。
姜苡枝心一顫,趕忙坐起來,正好與前來的二人對上眼神。
宋啟明不止一次地說過,她是不需要行禮的。
她倒也願意落得個悠閑自在,便也欣然答應了。
這對母子像是祖傳的急性子,還沒等姜苡枝起身,太後便急忙地到她身旁坐下,将她的手握住。
“苡枝啊,這段時間真是苦了你了。”她笑得溫柔,拇指慈愛地摩梭姜苡枝的手背。
姜苡枝有些雲裡霧裡,不知道該回什麼。
或者對方根本沒打算讓她回答,“你大病初愈,姨母現在才來探望,是姨母的不是。”
由于生活環境的原因,她向來是會讨長輩歡心的,她輕搖搖頭:“哪裡的話,姨母不是前些時日還送了香囊來。”
姜苡枝将香囊拿出來給她看,後者笑得更甚,“好孩子。這一晃眼,明日你便要啟程去東鈴了。”
“那東鈴與淺涼可不一樣,姨母為你準備了些輕便的衣物,可别悶着自己。”太後苦口婆心。
姜苡枝點頭一一應下,待太後囑托完畢後,一邊站着的宋啟明這才遲遲開口:“你到了東鈴可一定要記得與我寫信!切記要離那錦絲花遠一點!東鈴不似淺涼,你務必照顧好自己!”
他聽上去像是憋壞了,機關槍似的一口氣冒出好些話,姜苡枝無暇插嘴,隻能夠連連點頭,以表示她統統聽進去了。
三人寒暄了好一會,直至夜色都逐漸暗下去,太後這才起身,與姜苡枝做了最後的告别後随着宋啟明一同離去。
二人前後上了馬車。
伴随這外面馬的叫聲,車子開始向前出發。
“她真是驕縱慣了,見了你都不知道行禮的。”車廂内安靜的氛圍被太後冷不丁的一句話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