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苡枝來到東鈴後,并沒有很經常能見到陸雲晟。
他倒是整日出入皇宮,一消失就是幾個時辰,稱得上神龍見首不見尾。
但陸雲晟既然在當初答應帶她一同前來,就斷然不會讓姜苡枝每日虛度光陰的。
東鈴有個獨特的習慣,會為皇室适齡成員開設皇家學堂,專門教授東鈴習俗與曆史。
而作為遠道而來的淺涼長公主,身負兩國和平的使者,姜苡枝自然而然被安排進了學堂。
今日便是她前往學堂的第一天。
“淺涼長公主。”姜苡枝才剛看見大門,便有人趕忙出來迎她。
随着那人的指引,姜苡枝來到講堂的過程倒算是順利。
或許講堂已經開了一會,位置上已然坐下許多人。
她在向前走的同時偷偷側眼打量路過的每個人,一行人有男有女,雖說沒法一一叫出名字,但至少能夠确定自己見過他們。
這些人中自然包括月清璃。
甚至在姜苡枝側視的過程中,他們還意外地撞上眼神,不過月清璃很快便移向别處裝作無事發生就是了。
再往前繼續走,姜苡枝終于收回視線,一張位于第一排的書案正安靜地立在面前,似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而顯而易見,這位置自然是屬于她的。
“長公主殿下,”姜苡枝聽見聲音是從前方傳來,便擡眼看。
隻見台上的講師手握書卷,正走下講台到她面前來。
講師的頭發黑白參半,臉上有幾道明顯的溝壑,看着倒是和藹。
姜苡枝首先下意識一愣,而後憑着感覺,稱呼他為先生。
講師點頭:“殿下,關于您入學一事,皇上已與老臣交代清楚了。”
“那麼從今日起,您便成為這講堂的學員,這便是您的位置了。”
果然,姜苡枝又對自己的直覺重新恢複了些許信心。
她點頭道謝,表明自己已經知曉,講師也同樣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重新回到講台。
“上課。”
随着一聲令下,講堂立馬恢複寂靜,再聽不見竊竊私語,衆人的目光由姜苡枝重新轉移回講台上。
而她看着台上的講師滔滔不絕,像是回到從前的日子。
回想起來,那似乎已經是無比久遠的事。
姜苡枝自知自己是個庸俗的人,于是在父母離婚扔下錢和房子揚長而去後,便迫不及待地結束了高中生活,從此不再到學校去。
畢竟在她眼裡,讀書不過是為了日後賺錢更容易而已。
姜苡枝任憑思緒就這樣飛到不相關的九霄雲外去,卻忽然被一句話打回現實。
“長公主,就由您來複述一下吧。”聲音清楚地來自身旁。
作為學生的條件反射還清晰地留在姜苡枝的記憶裡,于是幾乎是同一瞬間,她立馬登得起身。
面前的人讓她複述一遍。
可她根本連要複述的是什麼東西都一無所知。
“啊...這個啊,就是說,就是......”
講師看姜苡枝一副尴尬而又無從開口的樣子,似乎并沒有表現出多少意外,反而心平氣和地放她坐下。
“沐青節是東鈴特有的節日,在這天晚上,東鈴将特例免除宵禁......”講師似乎已經忘記之前的插曲,繼續進行講授。
姜苡枝也同樣以為這件事情可以就這樣簡單結束。
怎麼可能。
随着太陽漸漸落下,無趣的聽講時光終于艱難地結束。
那時她正準備收拾好東西趕快回到床上養精蓄銳,卻在欲起身時忽然發現不遠處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人熟悉到她無需仔細辨認就能準确叫出名字。
陸雲晟。
“長公主,”講師的聲音與遠處看向她的目光一同到來,“還得麻煩您留下片刻了。”
她親眼看着陸雲晟一步一步向這邊走過來直至在身旁站定,面前的講師卻不立馬開始談話:“這裡不是商量事的好地方,還麻煩二位跟老夫到裡面來了。”
姜苡枝學着陸雲晟恭敬地點頭。
那講師滿臉欣慰,轉過身擡腳向前走。
姜苡枝則在後面磨磨蹭蹭好一會,最後才不情不願的與旁邊人一起向前走。
講師與他們二人中間隔着一段距離,但姜苡枝為了安全起見,仍然小小聲地說話:“你不會是被他叫過來教訓我的吧?”
話音落下,姜苡枝微微揚起下巴指了指前方,但好巧不巧,正好碰上對方回頭看。
她趕緊低下頭,裝出一副悔不當初沉默寡言的樣子,把腳邊礙事的小石子踢開。
一旁的陸雲晟被姜苡枝一系列掩耳盜鈴的舉動弄得啞然失笑,在她重新擡起頭後才不急不慢回答她的話:
“長公主是君,我不過是個小臣,哪裡有什麼資格教訓長公主。”
他的語氣仍然陰陽怪氣,但又與從前有些不一樣。
姜苡枝不再回應他,隻自顧自低頭向前走。
這次路程的目的地是一間書房,裡面古色古香,存放着不少書籍。
講師客氣地請二人坐下。
“長公主,陸相。”講師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來,語氣和緩的像是普通的洽談。
姜苡枝用餘光看見陸雲晟也随之點頭。
“二位不遠萬裡來到東鈴,老夫一介臣子,同樣能感受到淺涼的誠意。”
“老夫相信,我們的目的是一緻的,”他的目光由陸雲晟轉向神色懵懵的姜苡枝,“大家都在為來之不易的和平奮鬥着。”
“長公主金枝玉葉,習慣了無拘無束,老夫自然明白,不願意靜下心學習,老夫也不是不能理解。”
料想到他語意未盡,對面的二人并不應答,隻有窗外的鳥兒與他應和。
“不過二位既已下定決心來到東鈴,所代表的就并不單單是大人們自己了,”他果然在下一刻話鋒一轉,“二位的一舉一動都将決定兩國未來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