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離南辰快要有十萬八千裡。
姜苡枝睜眼便看見床頂,透過頂紗,還能隐約看出這是紅木。
她又一側頭,明晃晃就能看見算得上富麗堂皇的吊燈。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陌生又熟悉,好像這一年多發生的事都不過是大夢一場。
門就是在這時候被推開的。
“你醒了?”
來人不緊不慢地向她這裡走,終于到床沿坐下。
“怎麼樣,去外面轉了一圈,發現還是做長公主比較好吧。”
宋啟明的語氣平常得不像話,甚至還帶着些未褪去的少年氣。
倘若此刻腦子不清醒,她可能真的會以為之前的事都隻是夢。
可之前被死死捂住的嘴就算到現在仍然隐隐作痛。
都不是夢,她隻是被抓回來了而已。
宋啟明說着便要像從前一樣來摸她頭,卻被姜苡枝先一步側頭躲過去。
她不說話,隻死死看着他。
面對這樣的反應,宋啟明也不惱,反而随和地拍拍手。
他的眼神晦澀難懂,比起看人,倒更像在看戰利品:“朕早就同母親說過,你很是厲害的。”
“就算在異國他鄉也能做出一番大事,連淺涼都能威脅到了。”
他一開始便知道她去了南辰,姜苡枝冷笑一聲,她早就料到。
“苡枝,無論如何,你都是朕的妹妹。”
他又重新換上副虛僞的慈眉善目:“隻要你乖乖呆在朕的身邊,不去想什麼有的沒的。”
“朕可以當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你可以繼續做榮華的長公主。”
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這麼多膽量,姜苡枝敢在此情此景下同他硬碰硬:“我不願意。”
“你指望那個戚時來救你嗎?”
話題轉換得突然,姜苡枝隻能聽見他冷笑。
“那便來吧,朕早就準備好天羅地網迎接他了。”
所有一切的發生都可以用突然形容。
她照常走上街閑逛,卻莫名其妙被引到條無人的巷子,又莫名其妙被人捂住嘴巴。
再沒有之後了,之後她便醒來,發現自己回到淺涼。
宋啟明把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這間屋子裡,透過窗戶紙進來的陽光算是她如今與自然唯一的接觸。
面生的侍女例行公事地準時前來将原封不動的吃食收走,再為她換上新的。
那天當然也是如此,可姜苡枝忽然把她叫住:
“白芷呢?”
她問。
侍女隻裝作沒聽見,推開門自顧自便離去。
這話當然如她所料地傳進宋啟明的耳朵裡,第二天,門在不是飯點時被推開。
姜苡枝下意識地以為是宋啟明。
可等她真正擡起頭看清楚來人——
不是,是月清璃。
被幾乎算得上囚禁在這座狹小的屋子,姜苡枝并沒有太多情緒。
可在看到月清璃的一瞬間,不太争氣的眼淚瞬間蓄滿眼眶。
姜苡枝連忙裝作沒事人一樣地回過身擦幹淨,才重新擡頭喊她:“姐姐……”
在南辰,都是别人喊她姐姐的。
她怎麼會忘記了呢,自己也有個姐姐。
好像囚禁之類的事暫時都被抛之腦後,姜苡枝與月清璃久别重逢,兩個人坐下總該說些話。
“是陛下喊我來的,他說你或許想見些熟悉的人。”
月清璃這話一出,姜苡枝立時閉上嘴,自以為不太明顯地把頭低下去。
“倘若還有人來,他們是隻有死路的。”
差不多的話,月清璃同?宋啟明說出來的語氣卻完全不一樣。
她像是真的擔憂的提醒。
于是姜苡枝反過來寬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說她知道的。
拍手不僅是為了寬慰,也同樣為了忏悔。
要想獲得成功,事情就必須越少人知道越好。
宋啟明說他早就準備好為戚時布置的天羅地網。
可他不知道的是,陸雲晟還在這世界上活得好好的。
這就是她取勝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