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還可以有兩種寫法嗎?”
于是陸雲晟看着姜苡枝像洩了氣的氣球似的将書卷一合,又想也不想往旁邊一倒,正正好好躺到他腿上。
煩人的事在她心裡好像隻存在一瞬,姜苡枝又伸手向桌上摸索,重新拿起書卷。
“話說,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啊?”
她沒法将陸雲晟看完全,陸雲晟卻能夠将她看仔細。
他掐掐姜苡枝的臉,引得她故作浮誇地吃痛一聲。
“這是前朝人寫來予那時的皇帝看的。”
姜苡枝思索一會,“策論?”
聞言,陸雲晟笑着由掐臉改摸摸她頭,“這麼厲害。”
姜苡枝對這套總是很受用,她又随手把書卷放回到桌子上,而後三兩下起身擁住他。
她充電似的拱來拱去。
末了,還要裝模作樣地忏悔一句——
“好浪費時間啊,這樣天天抱來抱去。”
嘴上這樣說,她的手卻環得更緊,好像要把他們兩個揉在一起。
陸雲晟也回抱住她,哄小孩一樣的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即使看不見臉,想來他此刻也一定是在笑的。
“也不算浪費罷,你不是還知道了學有兩種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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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天,陸雲晟路過姜苡枝的書案,便順便看了一眼。
她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案上的本子還留着謄抄的記錄。
想必她是中途有了些什麼事。
可又到了下一日,陸雲晟再看,本子還是原封不動地攤在那裡。
再下一日也是這樣。
直到又過了一天,他在案前準備寫些東西,忽然便看見姜苡枝正向這邊走過來。
“為什麼我的風筝飛不起來啊,明明外面風都那麼大了啊?”
這問題倒是真真出乎他意料。
可陸雲晟還是先放下筆接過風筝觀察片刻,這才回答她:“這風筝後面太重,你将它前後調換一下便好了。”
“不過,”解決完姜苡枝的疑惑,他繼而提出他的疑惑,“你不是要學寫字嗎?”
姜苡枝讪笑:“我隻是突然想通了而已,你幫我寫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一個人注定是沒有辦法認真學習的,”什麼東西到了她手上都能夠被轉起來,“一個人玩倒是可以。”
外面忽然變得平靜無風,姜苡枝也就不急着出去試驗,索性到他旁邊坐下來。
她看着陸雲晟思索片刻,遞給她隻毛筆。
“那你可以教教我嗎?”
姜苡枝歪頭表示沒聽懂,于是陸雲晟又開口:“你那個世界的字。”
“你學這個幹什麼,這裡又沒人用這個。”
“你不是就在用。”
這話說得随意,可姜苡枝卻難得沉默一會。
她接過筆,“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教你一下吧。”
毛筆被她握在手中,洋洋灑灑地在紙上寫下字,“這個是學。”
她又繼續寫,“這個就是習。”
兩個人算得上有來有往,時間就這樣被消磨到下午。
最近朝廷好像出了什麼事情,雖然不至于同從前一樣忙碌,但也沒有太清閑。
譬如現在,他起身說要出去一趟。
姜苡枝也不攔他,甚至都沒起身,隻拉着他的手小幅度地晃晃,同他說晚上再見。
晚上的确再見。
陸雲晟回來時,天已經黑得徹底,他便習慣得以為姜苡枝回房間睡下去。
這些猜測在看到趴在案上的腦袋時統統作廢。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着姜苡枝半張臉壓在桌面上。
另半張臉則暴露在空氣中,天上的月光灑下來,使臉頰上的茸毛更加可見,倒像個水蜜桃。
“嗯?”
明明沒有發出聲響,可姜苡枝還是莫名轉醒。
她擡起頭,神色懵懵盯着他。
于是陸雲晟蹲下來摸摸她頭:“怎麼不回去睡。”
她并不回應他的話,看上去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确實是沒睡醒。
好像電腦開機需要時間,姜苡枝在原地愣了片刻,便忽然湊上來親他。
像在吃什麼糖,不想要囫囵吞棗一樣地用牙嚼碎,便改成慢慢舔。
黏膩的水聲算得上明顯,可沒太睡醒的姜苡枝不太能注意到。
她隻在心滿意足後向後退,慢吞吞的動作拉出銀絲,她想也沒想便按斷。
而後一下子将額頭靠在他肩窩上。
“困死了……”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陸雲晟早就去上早朝。
姜苡枝梳洗一下便走出房間,一眼就看到書案上的本子。
于是她走過去。
本子上是她昨天最初還算認真謄抄地幾個字,接着又變成百無聊賴的塗鴉。
再變成陸雲晟的名字。
她在本子上用這裡的文字寫下陸雲晟的名字。
姜苡枝在書案前坐下,卻忽然發現本子上比起昨晚還多了些什麼。
有字被加在“陸雲晟”的旁邊——
是她的名字——
用她的世界的字寫成的名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