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苡枝可以看懂試卷上的英語閱讀,卻沒辦法對着音頻将閱讀的内容寫在紙上。
也可以對着繁體的字幕暢通無阻地觀看外國電視,卻沒辦法在白紙上熟練地寫下繁體字。
于是以此類推——
她也不太會寫淺涼的字。
起初的姜苡枝覺得這算不上什麼大事,至少她認識這些字,不至于做個睜眼瞎便足矣。
那日她如往常一樣視察似的來安居所巡查一圈,忽然有個手拿紙筆的小女孩拉拉她的衣服。
于是姜苡枝停下腳步又蹲下,摸摸她的頭,詢問她有什麼事。
小女孩看着不過五六歲,臉上帶着明顯的嬰兒肥,她的聲音稚嫩,卻莫名得擲地有聲:
“姐姐,城門的城該如何寫呢?”
聞言,姜苡枝二話不說接過筆,準備在紙上潇灑地向小女孩揭曉答案,手卻在筆尖即将落下的那一瞬定住。
她不會。
筆在她手上轉了一圈,隻見姜苡枝尴尬地笑笑,又尴尬地起身,說出尴尬的措辭:
“那個,我還有點事,你去讓那個姐姐告訴你吧?”
小女孩愣愣地點頭,接過姜苡枝還給她的筆,而後向着姜苡枝手指的方向過去。
按照道理來說,這件事情本來應該到此就算結束。
可不巧的是,姜苡枝在說完話後下意識地擡頭看她,卻正好對上小女孩失望的眼神。
好像在說:
沒想到長公主也不識字。
……
總之她決心痛定思痛了。
**
不做丞相之後,陸雲晟與從前相比算得上清閑。
譬如此刻,他甚至有閑情逸緻在府邸中插一個新的花瓶,順帶看着姜苡枝向這邊走過來。
她向他攤開手心,陸雲晟沒多想,沒等姜苡枝開口便從一邊拿來塊茉莉酥放上去。
姜苡枝:……
“我不是找你要吃的。”
話這樣說,姜苡枝還是把東西塞進嘴裡。
接下來的話因為如此而變得含含糊糊,她又把手伸過去:“城怎麼寫啊?”
對這意料之外的問題,陸雲晟不太明白她的意圖,卻還是伸手将她的手心作為紙,把字寫給她。
最後一筆落下,他收回手才慢悠悠開口:“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姜苡枝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把他的手拉過來,在他手心将字寫了一遍,“這樣?”
看陸雲晟點點頭,她這才坐下來,把接下來的話說得頗為隆重:
“我要學寫字了。”
姜苡枝寫完字後仍然握着他的手,于是陸雲晟也就順着坐到她旁邊,“你先前不是說認識就夠了。”
她剛從外面回來,頭發不免顯得有些亂糟糟,“我現在不覺得了,我認為人還是要活到老學到老。”
姜苡枝說得振振有詞。
“而且我現在寫信都得找你或者白芷代筆,一點隐私都沒有。”
她由着陸雲晟用空出來的手把她額前的碎發弄到耳後去,“所以你有沒有那種很多常用字的書,就是隻要我學會了書上那些,日常生活就夠的那種?”
陸雲晟被她企圖一口吃成胖子的想法逗樂,故意說話打趣她:“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學到老嗎。”
話雖然這樣說,陸雲晟還是領着姜苡枝到書房,思索後遞給她卷書卷。
姜苡枝滿意地接過去,也就有心情聽陸雲晟在旁邊絮絮叨叨:“這些應付生活應當夠用了,倘若你有不認識……”
這話被姜苡枝一擡手自信打斷:“不會有不認識的。”
她笑得眼睛彎彎:“而且就算有幾個漏網之魚,我推理都能推理出來。”
這句話被她再次收回。
第二天中午,太陽正高高挂在空中。
但好在有屋頂的遮蔽,陽光不至于毫無阻攔地射到身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姜苡枝拿着書卷向書房去。
因為知道陸雲晟就在裡面,她想也沒想便推門準備進去。
卻也就在這時,屋内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響,他的聲音雄厚,聽起來倒算得上年長。
姜苡枝連忙後退一步,想假裝無事發生地偷偷離開。
畢竟告訴别人她不認識字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但天好像不願意遂她意。
“長公主?”
雄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姜苡枝無奈看過去,他正站起來對着她的方向行禮。
這種情況下,裝沒聽見轉身逃跑成為不可能的事,于是她硬着頭皮進去。
屋裡的陸雲晟也同樣起身迎她,走過來帶着她在位置上坐下。
“這位是金老先生。”他假裝看不見姜苡枝手上的書卷,沒事人似的向她介紹。
姜苡枝從善如流:“金先生好。”
事情已經商讨得差不多,再加上對面兩個人坐在一起實在讓他有些誠惶誠恐,金先生接下來隻寒暄幾句,便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了。
沒有其他人在場,便不用再正襟危坐,于是姜苡枝也沒挽留他,隻起身揮揮手作為送别了。
“什麼時候有人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屋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陸雲晟将剩下的茶水倒掉。
“你那時還沒睡醒啊。”
他拍拍姜苡枝的頭。
“……哦。”
姜苡枝讪讪縮回脖子,難得安靜地看了會他收拾茶具,便又像前一探把書卷放在桌上。
“這個念什麼?”
這話被她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昨天拍胸脯保證的人不是她一樣。
有些出乎意料,陸雲晟好像也一樣忘記她昨天的保證,隻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而後回答她:“學堂的學。”
這回是真的要一頭霧水了,“學長這樣嗎?”
陸雲晟一下便明白她的意思,停下手上動作,算得上專心緻志地坐在她旁邊。
“這是另一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