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想去撿地上的手機,喬漾卻又突然活了,搶在他前面抓起手機丢進包裡。
她拍着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心想你阿拉丁神燈啊,摸三下屏幕就能從手機裡跳出來。
“就你一個人?”陳天衢問。
“嗯。”喬漾抱着包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一個座位,“你也來看日落?”
陳天衢在長椅上坐下,回答說:“不是,我剛下班,在公交車上看見你了。”
喬漾偏頭看向他,正是晚高峰,馬路上人潮擁擠,這兒離公交站台也不算近,她不明白他是怎麼看見她的。
沒等她細想下去,喬漾的視線又被男孩手中的花束奪走。
“你買花了啊?”
陳天衢低下頭:“沒。”
他下車沒走兩步懷裡就被人塞了一小束藍星花,而贈花的人留下一句“送你了”後騎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應該是最後一束,老闆看賣不出去就随機挑個幸運路人。”陳天衢将花遞給喬漾,“給你。”
“還挺漂亮的。”喬漾用指腹輕輕碰了碰淺藍色的花瓣,花上别了張卡片,她摘走拿到眼前。
“寫的什麼?”陳天衢問。
喬漾張開嘴,一字一句讀給他聽:“哦好中以雷。”
陳天衢被她蹩腳的粵語逗笑。
喬漾同樣彎着嘴角,把卡片放了回去。
“晚飯吃了沒啊?”
“還沒。”陳天衢擡腕看了眼表,“我六點半還約了導師,不然這會兒都下不了班。”
喬漾說:“那你趕緊去食堂啊,已經六點了吧。”
“沒事。”陳天衢把雙手插進口袋裡,擡頭望向遠方。
“坐會兒再走。”
夜幕即将來臨,海灘上到處是舉着相機的遊人,喬漾重新将背靠着長椅,喃喃自語道:“今天的晚霞是漂亮得過分了。”
可是她再無心觀賞,悄悄偏移目光看向身邊的人,白色T恤外套了件襯衫,在黃昏晦暗的光下隻能依稀看清一個輪廓。
這一刻太安靜美好了,讓她覺得不真實。
各種情緒揉雜在一起,胸口堵得慌,喬漾深呼吸又緩緩吐出,但于事無補。
“陳天衢。”
男孩的目光落在天際,輕輕“嗯”了一聲。
“我最近變得有點奇怪。”
喬漾繼續看着他,側後方的位置看不到全部的側臉,但足夠安全能不讓對方發現。
“患得患失的,還老是胡思亂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問了好多人,我覺得我可能是……”接下來的内容有些難以啟齒,她收回目光看向别處,換了種語言好讓它可以以一種更輕松的語調被送出口,“fall in love了?可能是。”
橘色的殘陽一點一點被海面吞噬,陳天衢心髒下沉,耳邊有一刻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沒有表現出慌亂、失落、難過,甚至他此刻的内心也算得上平靜,好像早就知道确實會有這麼一天。
是他掉以輕心了嗎?
前段時間麥初提醒他“再憋下去小心人家跟别人跑了”,他信誓旦旦地說不會的。
因為他太清楚喬漾在大學裡的生活圈子了,她們班一共四個男生,一個個子沒她高,兩個有女朋友,另一個性取向和她一緻,除此之外她身邊就沒什麼其他異性了,她也很少主動社交。
是他太掉以輕心了,是這四年他們太近了,以至于給了他一種會一直這樣下去的錯覺,以至于他發現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不想擁有,好像也做不到笑着祝福了。
打翻在心髒上的酸澀液體腐蝕啃咬着他。
不是慌亂,不是失落,不是難過,是嫉妒。
“誰?什麼時候的事啊?”
他看着夕陽下的海,努力問得漫不經心。
沒有聽到回答,陳天衢轉頭看向喬漾,卻不料四目相對,她靠在椅背上安靜注視着他,不知已這樣看了多久。
心髒失序跳動,他快要藏不住,想要開口再追問下去的時候喬漾扯開嘴角朝他笑了下,提醒他說:“快六點半了哦,你再不回去來不及了。”
陳天衢“哦”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
他想表現得若無其事,步子邁出去一半卻還是不甘心,垂眸看向長椅上的人,說:“是陸大的嗎?馬上畢業了,好好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天色漸晚,他看不清喬漾的臉色僵了一瞬,他隻聽到她揮着手趕他走:“回去吧,你要遲到了。”
“你呢?”
海邊晝夜溫差大,風吹得有些冷,喬漾聳起肩膀摸了摸胳膊:“我再坐會兒。”
“好。”
殘陽被海面吞沒,海與天的邊緣模糊不清,路燈亮起昏黃光芒。
“哈喽。”
喬漾循聲擡起頭。
長發女生将手中的襯衫遞給她,說:“門口一個男生讓我轉交給你的。”
“謝謝。”喬漾伸手接過,“麻煩你了。”
她知道陳天衢已經走遠,但還是朝身後看了眼。
這又算什麼?喬漾氣得想笑。
她更加想不通陳天衢為什麼會問誰,他的态度客套疏離,給的建議客觀誠懇。
她是不是還得說聲謝謝?
喬漾用雙手捧住臉,弓着腰将手肘磕在大腿上。
最壞最壞的結果就是,她想,年少的喜歡不作數,時間改變了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