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軍帥帳内,姚遠赤着上身,露出肌肉緊實的肩背,讓軍醫為自己上藥、包紮。
軍醫一邊操作,一邊囑咐道:“大帥,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沒有骨頭沒有折,但肌肉和筋絡損傷很重,近些時都不要用右臂為好,否則将來會落下病根的。”
姚遠瞥了一眼自己被厚厚的紗布纏起來的右肩,臉上沒什麼表情,淡聲道:“知道了,多謝。”
軍醫告退後,姚遠試着自己活動了一下,發現隻要稍稍動哪怕是一分一毫,也會帶來接近撕裂的痛楚,隻好作罷,将自己慣用的長杆銀槍擱到武器架上放着,然後把腰間的苗刀換一邊縛着,這樣可以更方便他左手抽刀了。
但其實若是換做旁人,也是斷然無法單手使苗刀的。
因為苗刀長五尺,刀身修長似禾苗而得名,劈、撩、削、刺,都宜雙手使用便于帶動腰背力量,與通臂拳結合,激絞連環、逢進必跟、唯快不破。
姚遠繼承了姚天的健碩體格,臂展和臂力極佳,才能将這五尺長刀以單手使用而不減威力。
他神色冷沉的厲害,夜襲北蠻駐軍一戰已經過去十日,期間沒有任何京城來的信件。
他自金岩城出發前,曾用信鴿向趙梓明傳信,其中并沒有直言王钰之事,而是囑咐他京城有變、要他好好保護陛下。
然而一貫話多的趙梓明卻遲遲沒有回信,這讓姚遠莫名覺得有些焦躁。
姚遠将孫毅和汪威喊進來,對他倆說:“此一戰後,蠻子應當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敢進犯,短則數月,長則一年,期間好好休整。去江南赈災的朱紫和楊梅也快回來了,你們全力配合,将北疆守住,京城恐怕有大事發生,我得回去一趟,我不能保證此行一定順利,所以你們要切記一點,提防兵部的人......必要的時候,孫毅,你可以自己做主。”
孫毅和汪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孫毅問道:“大帥,可需要分出一隊兵馬随你赴京?”
“不可,”姚遠搖搖頭,“玄冥軍目前兵力已經很分散了,我若再帶人走,隻怕北蠻不會安分。”
汪威還欲再勸,被姚遠擡手打斷:“行了,又不是去赴鴻門宴,況且那京郊大營裡還駐紮了兩萬玄冥軍,出不了亂子。”
孫毅沉聲道:“大帥,給個期限吧,若是多久收不到您的來信,我可以直接率軍南下?”
“十日,十日之内若無來信,即刻啟程,赴京勤王。”姚遠說罷便重新披上輕甲,飛身上馬,疾馳南下。
......
崇政殿内,李遲面露憂色,問秦山道:“如今六部之中,已有三部尚書站到了鎮國侯的對立面,朕若是強行保侯爺,隻怕這朝堂要變天......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朕做不出血洗朝堂之事,秦閣老可有高策?”
秦山沉吟須臾,答道:“依老臣之見,待侯爺回京後,三司會審,不可寒忠臣之心,卻也不能偏袒掩護,否則将來于青史之上,還不知會如何評說此事。”
李遲搖搖頭,低聲道:“三司會審,除大理寺和禦史台之外,也包括刑部,可那陳前分明與侯爺不對付,又如何能夠做到公平公正?”
“陛下若是信得過,老臣原舉薦一人,”秦山看着倏地擡眸的李遲,一字一句道,“刑部侍郎馮勇,此人家世清白、不黨不群、剛正不阿,此人可用。”
李遲點點頭,道:“朕知道了,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秦閣老費心了。”
秦山走後,他又看了一個時辰的奏折,然後照例去演練場練功。
如今趙梓明尚在關押中,無人能帶他練習,他便自己琢磨着之前他教過的點穴之術,自己點自己,用不同的力道和方向,仔細感受效果差異。
若是趙梓明在場的話,一定會阻止他這麼練,因為實在是太危險了,有些穴位要害打重了真的會要命,隻能說,幸好李遲他現在力量不強,最多隻會酸麻無力,原地緩一會兒就又好了。
練完一個時辰後,李遲身上的輕裝已經汗濕透了,但他還是堅持不要太監攙扶,而是自己回寝殿洗漱。
他看着日益顯短的衣服,終于明白自己是真的長高了許多。
他沐浴時不喜有旁人伺候,說不上來為什麼,可能因為他還不記事的時候就沒了娘,後來記事了又沒了爹,這種成長過程中重要人物的缺失,導緻他很難接受他人的親近,總會覺得抗拒。
他十三歲了,盡管他還沒有真的成長為有魄力的一代帝王,但也不再是初登基時的懵懂模樣。研習父皇留下的案卷讓他隐隐有些學到一些武帝的影子,習武讓他強健了體魄,不再是個任人宰割的孩子。
近來朝會,沒有姚遠提刀入殿的壓迫,朝臣們經常吵成一團,而他也學會了如何在那些煽動的言論裡不被誘導改變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姚遠一案上。
氤氲水汽裡,他就這麼反複思考着最近發生的事,眼皮愈發沉重,便在不自覺中疲憊地睡了過去。
咕噜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