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緊接着帳中一片歡呼聲響起,姚遠醒了,衆人紛紛松了一口氣。
朱紫渾身戰袍被血浸透了,匆匆趕來時像是從血池裡撈出來的一樣狼狽,她一抹臉上的黑灰,險些涕淚俱下:“醒來就好......大帥,末将幸未辱命。”
姚遠咽下喉間的血和藥湯,淡淡道:“戰......戰況幾何?”
朱紫答道:“玄冥軍騎兵折損三分之一,輕傷不計,敵方傷亡不知,但蒙克和薩達爾都還活着。”
姚遠艱難地坐起來靠着,點點頭:“嗯,還行......想也知道那倆不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孫毅說:“辎重大部分都保住了,但糧草被少了個幹淨,奶奶的!那火忒難滅,糧草又都是幹貨,全燒成灰了!”
姚遠将喝空了的藥碗放到一邊,沉吟片刻,說:“沒有糧就打不了仗,最近的北城正逢雪患,從朝中調糧來巴勒林至少要一個月。——傳令下去,帶上牧民,退守烏爾察,玄冥軍與北城百姓共存亡。”
......
與此同時,駐守韶關的梁丘和林羽二人深刻意識到,南平國在閉關發展的這些年裡,已經完全失去了對鄰國的了解和掌控。
他們一直以為北蠻南夷都是未開化的落後國家、子民都是茹毛飲血之輩。阮氏嬌帶南夷大軍攻占金岩城時,所有人都以為她們下一步無法推進,因為西南多毒蟲蔽障而難以行軍。
然而當退守韶關的衆将士看到兵臨城下的南夷大軍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傲慢和偏見有多麼錯誤。
梁丘将千裡眼遞給林羽,說:“林将軍!你看那阮氏嬌坐下的馬匹,高背長腿,根本不是南夷那種地方能養出來的種!分明是鴻雁山一帶的戰馬,蠻夷人這些年裡必然暗通款曲!”
林羽看過之後心下了然,嗤笑道:“怪不得夷人此番如此反常,原來是有蠻子當後援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國近幾年确實太閉鎖了些,若是今日南北圍困之局不可解,那便權當是為這些年的高傲自大買單吧。”
梁丘怒道:“林将軍何出此言?!你我身為武将,豈能坐視大好河山被人侵吞?!”
林羽轉身拍了拍梁丘的肩,錯身而過時,語氣淡淡地說:“好好好,将軍死社稷嘛,我都懂的。”
梁丘氣不打一處來,偏偏還沒法對林羽發火,隻覺得這人可惡得很,當時一力主張退守韶關的是他,如今說風涼話的還是他!若不是沒有迹象表明他通敵,梁丘真恨不得能一刀捅穿他的脖子。
但氣歸氣,當時林羽援兵金岩城的情分還是在的,梁丘再怎麼火上頭,也得承認這人的軍事才能。
“衆将士聽令!死守韶關,寸步不得退兵!”梁丘在城門樓上高呼,衆人紛紛應聲:“寸步不退!”
阮氏嬌帶領的數十萬南夷大軍如同蝗蟲過境,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讓梁丘想起了民間傳聞——南夷人骨子裡都帶毒,是邪祟的使者,是天降殺伐的不詳化身。
戰鼓擂動,金戈锵鳴。
......
京城。
外患之際,李遲一改從前作風,執筆社稷的雙手開始沾染血腥——他将一批朝廷蛀蟲問斬,又将幾家混吃等死的世家抄沒,掀起軒然大波。
幸虧有影隊在側,否則李遲早就該死得透透的了。
争吵不休的朝會日漸變得安靜下來,人們開始逐漸意識到,這位看似軟弱可欺的傀儡皇帝,實際上如前任戶部尚書沈清所言,畢竟流着先帝的鐵血。
演練場中,李遲練過幾輪後停下休息,問一旁的趙梓明:“趙師傅,影隊之事......是姚卿的意思嗎?”
趙梓明指尖撥弄着一把折扇,有些神思不甯,聞言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答道:“唔......哦,是的,自然是侯爺的意思,他想保障陛下的安全,尤其是在自己顧及不到的時候。”
李遲又抽出花玉劍,循着之前姚遠教過的套路舞劍,邊舞邊說:“可他自己的安危又有誰去顧及呢?人都道他是南平國的戰神、煞神,又有幾人知他受了多少苦?”
趙梓明勉強笑了笑,說:“侯爺那性子,自然是不愛與人說這些的,陛下若是體恤,那是做臣子的榮幸。”
李遲聞言沒再接話,兀自練了幾遍才收劍入鞘,趁趙梓明不注意,搶過那折扇打開來看,隻見上面是如同鬼畫符一樣的字,勉強辨認出寫的是:“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趙梓明正走神,沒想到折扇被搶了去,連忙奪回來,扭扭捏捏地說:“幹嘛啊陛下,少兒不宜的東西少看,你家侯爺知道你這麼八卦麼?”
李遲:“???”
沒聽懂,但轉眼趙梓明就腳底抹油又不見了蹤影,隻得作罷,自己又邊練功邊琢磨近來的内憂外患,直到夜深了才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