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見來人氣度不凡,像是貴公子,懷中還抱着一名美少年,身後跟了個仆從,于是會意,朗聲道:“上房兩間,好酒好菜給您送上門去嘞——”
影衛單獨住了一間,姚遠與李遲住一間。
然而當姚遠走進房間時,卻呼吸一滞,僵在原地。
隻見那房中布置太不正經,床頭有鎖鍊和鐐铐,牆上挂着鈎子和皮鞭,桌上擺有玉.勢和膏脂,還有花酒和香燭......
姚遠當即掉頭出門,沖朝他眨眼的店小二爆喝一聲:“成何體統?!立刻給我換一間,否則休怪我将此處夷為平地!”
店小二一驚,連忙告罪,帶他們換了一間房,出去準備飯菜時對廚子念叨道:“我看那人眉眼間戾氣極重,懷裡的少年又嬌弱得很,還以為是個喜歡折騰人的,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李遲被姚遠放了下來,坐到火盆前伸手取暖,道:“這幾個月把之前調養出的底子敗了個幹淨,畏寒得厲害,姚卿見笑了。”
姚遠脫下外袍挂在一邊,被這屋内暖氣熱得出了一身汗,灌了好幾杯涼茶才緩解,道:“我到時候再托楊姑娘配點藥吧,陛下還年輕,養養應當不難恢複。”
“說起楊姑娘,倒真是個奇人。”李遲盯着暗紅的炭火,邊烤邊揉搓自己的雙手,“她至今未曾婚娶,似乎于她而言,隻有懸壺濟世這麼一樁要緊事......不過話說回來,像她和朱紫将軍這樣的女子,我覺得誰都配不上她們。”
姚遠點頭道:“确實如此,等将來我與孫副帥退居二線時,可能會提拔朱将軍作為下一任主帥,以她的才幹,比汪威更适合領兵,而且還與楊姑娘交好,背後便相當于有正合堂這一支江湖力量的支持,在北疆會方便很多。”
李遲烤火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舒服了,正好飯菜上齊,便喚了隔壁的影衛兄弟來一起吃。
飯桌上十分沉默,那影衛本就是啞的,姚遠又十分講究食不言寝不語,所以李遲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誰都不說話,隻悶頭吃飯,半晌後歎了口氣,吃得有些沒滋沒味。
不過到底是少年心性,李遲的思緒如同脫缰的野馬,不知拐了多少道彎,忽然開口道:“不知趙師傅和江掌門他們在韶關是否順利,好久沒見到他們了......我曾問過趙師傅,他倆誰是大歡誰是小歡,他不告訴我......”
影衛正吃着呢,聞言一口白飯差點噴出來,連忙抹嘴,擺手示意自己吃好了。趙梓明與江新月之事,在玉龍門中是公開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沒人敢随便議論掌門人的隐秘之事。影衛連連拱手,通紅着臉退出門外。
房裡又隻剩下了姚遠和李遲兩人。
李遲一臉無辜地看向姚遠,問:“怎麼了?這是什麼不能說的話題嗎?”
姚遠扶額,飲盡杯中茶水,無奈笑道:“陛下,臣時常愧疚,這些年裡奔波于戰事和政事,忽略了陛下的成長......不知道你究竟是看了些什麼東西,學成了這樣?”
李遲答道:“偶爾看些話本和圖冊而已......床.帏之事乃人之常情,大可不必避之不及......姚卿,我們......”
姚遠連忙打斷他,道:“陛下,慎行。”
李遲點點頭,正色道:“我也仔細考慮過了,我畢竟是君王,待枕邊人不可兒戲,等此番戰局穩定下來,我會下诏書娶姚卿過門,三書六聘必不可少,風風光光地把這事兒給定下來,那時再行夫妻之實才不枉我對姚卿的心意。”
姚遠被茶水嗆得連聲咳嗽,緩過氣來才說:“陛下,早點洗洗睡吧,别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明兒一早還得趕路,我護送你回京城之後,會順道南下去韶關,你在京中可以靜待我捷報傳來。”
李遲湊上去抱住姚遠,蹭了好一會兒,道:“姚卿可一定得遵守諾言,記得得空時要回我信件,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京城不管,這樣的别離我可再也承受不住了。”
“好,我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姚遠揉了揉李遲的頭發,喚小二送來浴桶和熱水。
李遲臉上泛紅,小聲問道:“一......一起麼?”
姚遠:“......”
他覺得這幾天實在太考驗他行事為人的底線了,過得了這些關,怕是與斬斷紅塵的高僧也沒啥區别的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坦誠相待,相對而坐在浴桶中。
李遲被姚遠淩厲的肌肉線條給驚到了,再低頭看看自己的,甚至要開始懷疑自己能把輕功練得那麼好,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瘦才會步伐輕盈。
李遲竟然在羞赧之外生出了自慚形愧,姚遠看出他情緒,問道:“怎麼了這是?”
李遲把布巾搭在自己臉上,悶聲道:“姚卿的身軀很有男子氣概,比我的好看得多。”
姚遠失笑,覺得他這副樣子很可愛,抽過那布巾,将人面對面摟在懷裡,道:“陛下千金之軀,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不必妄自菲薄。”
李遲很困,飽食過後沐浴,實在是有些乏力,斷斷續續地聊了幾句之後便頭一歪,在姚遠懷裡睡了過去。
姚遠怕他着涼,于是将人撈起來,在火盆邊借着暖氣擦幹淨他身上的水,換上幹淨衣物,然後放到榻上,用被子團成一個卷,隻露出腦袋在外。
他歎了口氣,和衣躺到旁邊,這一番禁欲實在是令他身心俱疲,覺得自己仿佛憑空老了十歲。等趕走南夷人,得找個高人來給自己算算,幾時能把自己順利嫁進皇家。
窗外月明星稀,夜幕低垂,他與李遲之間難得的小聚又過了一日。今年年關,他大概不會回京,而是在南疆度過了。所以下次再見時,又會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