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朗倒是第一次與景王産生交集。
其餘人與景王都是朋友關系,唯獨他不是。
他思索片刻,主動走上前與景王作揖行禮道:“下官孟玄朗,見過景王殿下。”
越少珩沒接話,隻是冷着臉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孟玄朗,黑沉沉的眸子裡無波無瀾,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一旁的霍令儀不斷咳嗽着,用眼神瞪他提醒,越少珩才淡淡地嗯了一聲,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孟玄朗擡頭瞥了眼面前神情冷淡的俊美男人,他留給自己的隻有半張臉,看上去并沒有與自己交談的意思。
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位傲慢的王爺。
但無視自己的這股傲慢中,孟玄朗莫名能感覺到一股敵意,若有似無。
深思過後,他又覺得是自己多慮,景王隻是單純的傲慢罷了。
他們沒有交集,何來敵意?
孟玄朗退至一旁不再多言,他身份低微,不入景王眼也是正常。
“孟老師,别見外了,快坐下來一起嘗嘗。”霍珣見孟玄朗有些約束局促,便主動上前拉他坐下講話。
閑雜人等走了,越少珩才正眼看向霍令儀,似乎有話想同她說。
可是霍令儀半分心神都不在他身上,擠進矮榻上,與盛娴挨在一塊。
盛娴問她:“你要哪個?”
霍令儀懶得淨手,于是靠在盛娴肩膀上,目不轉睛盯着瓷碟裡的奶皮酥:“奶皮酥,我最愛奶皮酥了,可是熱的?熱的才好吃!”
盛娴用木筷給她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奶皮酥送到她嘴邊。
奶皮酥新鮮出爐還帶着熱度,霍令儀咬了一口便覺得燙嘴,但未淨手,髒兮兮的不敢拿,隻好叼在嘴裡用手扇風等溫度适宜再品嘗。
矮榻上各人聊得熱火朝天,霍珣和孟玄朗探讨蹴鞠技巧,郭信回因照顧盛娴得力被她投喂了一口,夫妻眼裡沒有第二個人。
隻有越少珩被冷落。
他看上去并沒有落座的意思,抱臂站在原地,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近之姿。
雖面無表情,但态度裡的孤傲,卻是實實在在的,與底下的熱絡形成對比。
霍令儀注意到他還未落座。
矮榻上共擠了五個人,疏疏坐着所以才顯得擁擠,若再擠擠,還能再坐下一人。
他明明可以開個尊口,讓大家擠一擠,但他就是不願意。
真是矯情啊。
可他就這麼站着,未免也太顯眼,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排擠景王呢,這說出去誰敢信。
霍令儀實在看不過去,伸出腳來,腳尖勾到他的衣擺,終于把他的目光吸引過來。
越少珩垂眸,順着那雙牡丹繡花鞋看去。
霍令儀微微坐起身,往後挪了挪讓出一個空位來,因咬着奶皮酥的緣故,并未出聲,潋滟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她這是什麼意思,命令嗎?
越少珩冷笑一聲不搭理,他根本就不想坐。
他别過一張臉,冷得不可方物。
忽然,一雙髒兮兮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擺。
上好的雲錦皺作一團,留下一道黑手印。
他沉着一張臉,往黑手印的始作俑者看去。
霍令儀恍若不覺,用力扯着,再次用眼神示意,這次還擡了擡下巴,眼裡命令的意味更濃。
越少珩面無表情,扯着自己的衣擺與她抗衡。
那麼擁擠的小榻,又是一群不熟的人,真當他這個王爺是誰都可以親近的嗎?
霍令儀耐心耗盡,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道拉扯他坐下。
居高臨下的人,忽然與衆人平起平坐。
霍令儀嘴裡的奶皮酥終于可以入口,她三下五除二嚼進嘴裡,含糊不清道:“讓你坐就坐,矯情鬼。”
霍令儀說得含糊極了,越少珩聽不大清楚。
郭信回放了一盞冰飲到他案幾前:“小舅舅,紫蘇飲來一杯嗎?”
盛娴把放了幾味點心的瓷碟放至他面前:“聽說是王爺請的,破費了。”
霍珣咬着蛋黃酥,舉盞緻謝:“原來是景王請的,多謝景王。”
孟玄朗也放下筷子,含笑拱手說道:“多謝景王殿下。”
越少珩面無表情端起茶盞,輕描淡寫道:“小事罷了。”
雲霞色的茶湯,氣味芳香,酸甜回甘,也沒那麼難喝。
席間火熱,打鬧說笑,空曠的館内回蕩着歡聲笑語。
茶飽飯足,歇息過後,郭信回提議今日人齊不如小賽一場練練默契。
場上正好六人,要不是多了一個孟玄朗都湊不齊人數。
孟玄朗起先婉拒,直言自己剛接觸不久,怕踢不好壞了大家興緻,最後還是在霍令儀和霍珣的鼓勵下,才勉強答應下來。
說好的抽簽也因為要照顧孟玄朗這個新手,幹脆直接劃分陣營。
一丈高的風流眼球門下面,霍令儀與越少珩各自率隊,擲銅錢選先後。
銅錢在空中飛速轉動,落地後,國号在上,由越少珩先手。
霍令儀喊住抱着蹴鞠轉身的越少珩,委婉道:“景王殿下,你讓着點,切磋點到為止。”
方才他們勸孟玄朗的時候,越少珩已經知道這人什麼也不會,他覺得莫名其妙,拉他進來做什麼,起到一個陪練的作用嗎?還不如讓興雲社的人上。
越少珩看着她身後隊伍裡的孟玄朗和霍珣,毫不心軟:“為何要讓?這是比賽,三日後你也要對面的人讓?”
霍令儀怒道:“強詞奪理,能一樣嗎?”
越少珩挑眉質疑:“不認真踢的比賽,有比的意義?”
霍令儀一時無言以對,比就比,她還怕他不成!
兩人背道而馳,各自歸隊。
一聲鑼響,比賽便開始了。
正如孟玄朗所擔憂的那樣,這場蹴鞠賽毫無懸念,完全是以景王一方壓倒性的勝利結束。
蹴鞠幾乎都在越少珩一隊手裡輪轉。
好些時候被霍令儀截斷,她都是毫不猶豫傳給孟玄朗讓他參與其中。
面對她的好意,孟玄朗存着認真對待的心。
才練了一個多時辰不到的人,上場後蹴鞠竟然都未落地。
隻是他還來不及高興,蹴鞠就被景王重新搶走,一切徒勞。
孟玄朗面對景王不留情面的搶奪,他也是一臉無奈。
賽後看着懸殊巨大的比分,沉默着孤身走到場下歇息。
越少珩春風得意馬蹄疾,猶未盡興,本就嫌棄孟玄朗拖後腿,見他主動離開,于是招呼二對二。
二對二,便有一人會落單。
霍令儀毫不猶疑地退出隊伍,讓他們四個人玩,自己去陪孟玄朗。
越少珩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
霍珣其實也不盡興,好不容易碰上景王這樣的高手,切磋學習還來不及,因而他是除越少珩外響應最積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