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回走的時候還順帶把門關上。
屋裡又隻剩下他們二人,霍令儀倏地緊張起來。
抓着自己手腕的掌心源源不絕地散發着熱量,熾熱滾燙,她隻覺得手腕像是沾上了火星子,一點一點的灼燙,從肌膚蔓延到深處。
霍令儀壓下心中的慌亂,甩開他的手:“好了,你松開,我自己處理就行。”
這回越少珩沒再堅持,松開了她的手,由着她自己處理。
可真要讓她自己處理傷口,霍令儀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以往受傷,身邊都有阿娘或者喜鵲,她們緊張兮兮地替她處理傷口,而她隻管乖乖坐着被她們處理。
現在身邊沒人,得學着自己處理才行。
她是個很怕疼的人,之前受傷的時候,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占據,傷口也不覺得疼,現在才感覺到針紮般綿綿密密的疼痛。
拿着濕水的帕子不敢擦,放着幹淨的水不敢洗。
到底是先擦還是先洗?
越少珩看她磨蹭半天也隻是把傷口以外的灰塵擦幹淨,傷口是半點都不敢碰。
他看不過去了,眯着眼問:“還不擦幹淨傷口?你是在等傷口自己愈合?”
霍令儀臉色讪讪,側身而坐,嘟囔道:“别催我,我有自己的安排。”
越少珩被她這般溫吞的處理方式折磨得受不了,不耐煩地啧歎一聲,再次不顧她的反對拉過她的手伸進盆裡,掬起清水澆了個幹淨,露出血紅泛白的皮肉。
霍令儀連喊好幾聲痛,使勁抽手卻被他夾在腋下動彈不得。
越少珩絲毫不見憐香惜玉,淡淡乜她一眼,冷笑道:“現在會喊痛了,逞英雄的時候怎麼沒想到?”
“你這人真不識好歹,我是為了救你!你都不知道駱雍要撞你的情形有多兇險,你剛剛撕他衣服的時候不也看到了嗎,那麼大一塊護甲,鐵做的,哐哐作響,挨砸一下不得了,更别提他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撞你。”
霍令儀全神關注着自己的傷口,一時不曾察覺她竟然和越少珩挨那麼近了。
少年身上蓬勃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沉郁的麝香味蓋過汗水的氣味,并不難聞。
越少珩拿幹燥的帕子替她擦去傷口附近的水漬,眸子半垂,嘴角勾着一抹極淺的笑,似是随口玩笑道:“明知兇險還要救我,看來你很關心我。”
“你不要胡說,就算是郭信回我也……啊啊,好痛!!!”霍令儀感覺到傷口像是被撕裂了那般,令人冷汗直流的鑽心的痛。
他竟然直接在傷口上撒藥粉,那藥粉也不知是什麼,刺痛灼人,火辣辣還是涼飕飕,她已經毫無知覺。
她的手臂被他擎制動彈不得,用力打他臂膀企圖令他松開,可綿軟拳頭擊打到的,隻有硬邦邦的肌肉,還震得自己拳頭發麻。
她腦袋抵在越少珩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吸氣,等着那股藥勁過去。
細白手指蜷縮成一團,把他肩膀上的衣服攥成亂麻。
伸出去的右手有所知覺,一陣涼風輕輕吹拂過手掌心,化作繞指柔。
蜷縮着的手指慢慢松開,傷口疼痛的地方被藥粉覆蓋,漸漸麻木不再有痛感。
這藥可真靈。
霍令儀的眼睛從他肩膀上探出,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眼尾泛着惹人憐惜的嫣紅色。
目光越過他的肩膀,他正垂眸,神情柔和地給她吹氣,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好似一塊吸鐵石,把她目光牢牢吸引。
越少珩不滿的心情,在回眸撞見她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時候,由陰轉晴。
霍令儀對上他的視線,看到他的眉梢揚起驕矜的弧度,上挑的狐狸眼噙着濃濃笑意。
那一刻她就像個爬牆頭偷看人小姑娘的登徒子一樣,逃也似的轉移開視線,恍若摔了個大馬趴。
他勾唇笑道:“郭信回能和我一樣嗎?他被撞就撞了,輪不着你操心,下回再碰見這種事,喊一聲就行,又不是聾子。”
他輕輕動了動被她抱着的那隻手臂,霍令儀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因為怕疼而将其抱緊,太過失禮!
霍令儀欲哭無淚,他一定誤會她了!
她猛地抽身彈開,整個人都離他遠遠的,猛地站起來:“我的手沒事了,多謝景王的藥,我去找盛娴。”
越少珩又把她拽住,無奈道:“回來,别攪人好事。”
“他們能有什麼好事。”
“擦藥啊。”
“擦就擦呗。”
“擦槍要走火的。”
霍令儀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他的暗語,一雙眼睛清澈又無辜:“不是上藥嗎?為什麼要點火?”
越少珩好笑地看着她:“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霍令儀搖頭:“真不懂。”
越少珩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好按住她不許她過去:“那你也别出去,等他們自己過來吧。”
霍令儀不甘心的坐下。
枯坐了好一會,霍令儀實在受不了,于是起身活動。
拉開門闩,推門而出。
兩個侍衛在院門外守着,院落裡空空蕩蕩的。
她在回廊裡一間屋子一間屋子找過去,想找盛娴他們。
忽然她在一間屋子外聽到了些很細微的說話聲,她好奇地貼着耳朵偷聽。
“說了讓你躲着點,被撞成這樣,你細皮嫩肉的,不知道要養幾天。”
“我沒事,一點小傷。”
“你别動,還沒擦好。”
“……好了沒,哎呀,别親我……”
霍令儀意識過來的時候,臉上頓時燒了起來,頭皮一陣發麻,扭頭就跑。
原來越少珩說的擦槍走火是這個意思!
她羞紅着一張臉跑回屋子裡,不敢再亂跑了。
剛推開門,就看到屋子裡的越少珩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上衣脫了,獨自上藥。
沒了衣物的遮掩,他的整個身形顯得異常挺拔,寬肩窄腰,肌肉勻稱,線條分明,恰到好處的隆起,彰顯着男性特有的力量。
越少珩似乎并不避諱被她看見,側過身坐,收窄的腰身更為顯眼。
“你來得正好,我後背擦不到,過來幫我。”
等了好半天,越少珩也沒聽見動靜。
扭頭一看,房門外空空如也,霍令儀已經不知所蹤。
他挑了挑眉,搖頭笑道:“看來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