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落座後涼禾請示的眼神望向她,她微微點頭,涼禾走向中心,朝着河面大聲說了一些開場詞,随後宣告龍舟比賽開始。
鼓聲起,一聲準備,二聲正姿,三聲後舵手的槳闆在水裡激起浪花,白花花的疊浪推着龍舟前進,岸上也沸騰起來。
别寒漪淡淡盯着賽事,斥悅在一旁給她扇風,兩眼直盯着鬼嘯,生怕看漏眼。驕陽慢慢升至中天,賽事也灼熱化起來,呐喊助威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陸平疆為首的龍舟領先數丈遠,落後的龍舟拼命劃也隻是追趕一點點而已。池央傾看着最前面的那個人心也跟着一上一下,暗暗為他加油,緊張得連指甲紮進掌心也未發現。
鬼嘯沒劃過舟,起初有些慌亂,跟不上節奏,好在他一個生手影響不了大局,且他學得快,才沒至拖後腿。
連廣凱在他後面,老是被他生疏的手法打亂節奏,厭惡地瞪他,又想起别寒漪最後的話不禁惱怒,原來那晚是他将他打暈,害他被别寒漪發現,還陰陽怪氣一頓嘲諷。
而且她還無故提到小妹,定是記恨她,上次沒能為她出氣,這次他斷不能再失手。如此這般作想下,連廣凱歹意也跟着怨氣一路上漲,于是趁鬼嘯不注意右腳往前一擡頂起鬼嘯的右腳。
重心往左偏,正專心劃槳的鬼嘯偏身和槳一起往水裡裁去,激起鬥大的水花,船上的人也跟着一驚,紛紛停了手裡的槳。
陸平疆回頭一看,厲聲問:“怎麼回事?”
卻看到在水裡撲通掙紮的鬼嘯。岸上的人也跟着傾身觀看不明所以紛紛詢問身邊人,斥悅驚得大喊,一邊喊一邊推着别寒漪的肩膀讓她想辦法。她仍舊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作表示。
鬼嘯不識水性,嗆了幾口後掙紮得更加慌亂,起起浮浮地探出頭來想呼救,奈何嘴上笨拙沒喊出一個“救命”出來。
連廣凱嘴角冷笑,同船的其他人也都事不關己地看着。陸平疆看了看逼近他們的龍舟,扔了槳闆縱身往水裡一跳。
“表哥!”
别寒漪驚得起身,擔憂地搜尋他的身影。他很快從水裡浮出,繞到鬼嘯身後将他往水面托。同船的士兵見他下了水也跟着跳,撲通撲通像下餃子一般。
将人拖上船後,隻見他臉色白得瘆人,忙吩咐士兵往岸邊劃。才靠岸别寒漪等人也來到了岸邊。
衆人七手八腳地将人擡至木棧,對着地上的人指指點點。
“表哥……”别寒漪問詢的目光看向他,他沒空回應,忙着替鬼嘯擠壓嗆進腹内的水。
紀鸢在涼禾和阮嬷嬷的牽引下來到岸邊,一眼看到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心陡然一痛,躬身捂心。
“娘娘?”阮嬷嬷出聲。
“好痛。”她輕捶着胸口,“不知為何,剛剛突然痛起來。”
涼禾道:“許是近日操勞,娘娘不如先回去,這裡交給丞相處理。”
紀鸢搖搖頭,忍着胸口的揪痛,“等等吧。”
鬼嘯嗆出一聲後醒轉過來,不停地咳嗽,好一陣後才止住,茫然擡眼,一眼便看到對面的别寒漪,她的目光冷漠,唯一的一點擔憂是在看向陸平疆時才有的。陸平疆将人扶起,鬼嘯盯着她,随後想到自己犯了錯也就垂下了頭。
“怎麼回事?”涼禾扶着紀鸢來到中心,周圍的人退後一步。
“臣該死,”陸平疆跪地請罪,“不僅讓人溺水,還驚吓到娘娘,請娘娘降罪。”
紀鸢沒看他,而是越過他看向鬼嘯。
“讓太醫看看吧。”
候在一旁的太醫上前把脈,所幸搶救及時沒什麼大礙,但太醫還是開了方子囑咐一定要吃,防止肺部嗆水。
太醫将方子遞出去,無人去拿。陸平疆還跪在地上請罪,别寒漪面無表情,鬼嘯則盯着她。好在斥悅驚醒忙将方子接了過來,并連連道謝。
“起來吧,雖有意外,但你放棄到手的比賽選擇救人讓本宮很欣慰。”因着救人本落後于他的龍舟已經後來居上,拿到了勝利的紅旗,此刻正在龍舟上興奮揮舞。
聞言别寒漪彎腰扶起陸平疆,替他撥弄遮住臉的濕發,見狀鬼嘯眼神黯淡,抿了抿嘴。站在第二圈人群裡的池央傾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紀鸢看向鬼嘯,他渾身濕漉漉,垂在額前的濕發還在滴水,蒼白的臉上凝着水珠,眼神裡透出小心,顯然不适應這麼多人圍觀。
“你是哪處營房的士兵,不識水性竟敢上龍舟?”
他擡頭望向紀鸢,紀鸢不知為何莫名地心驚了一下,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雙眸子,總感覺裡面有什麼她想要探知的東西。
一息後鬼嘯垂下頭,沒有回話。衆人見狀對他指指點點,有些氣憤地已經在喝斥了。
皇後問話一個小小的士兵竟敢不回話,這是大逆不道。更何況皇後還沒怪罪他擾了比賽。
“他哪是什麼士兵,不過是漪兒新收的一個奴仆,”陸競毓見自家女兒也不回話便挂着笑應了聲,“這人身世可憐,又執意跟着,我也便放任不管了。漪兒也是想鍛煉一下他,誰知會出現意外,好在有驚無險。”
紀鸢又問:“你是襄京人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