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坐在院子裡幫母親擇菜,明知故問:“有什麼好事兒,這麼高興?”
王子服覺得神奇,将白日教谕對他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大緻就是說自己先前錯怪了他家的情況,叫他善待妻子,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赤心。
“教谕還說,朝廷的賞賜應當自行收好,不能随意贈與他人,若是讓大人門知道,是會怪罪的。”王子服不僅有些好奇,“你到底使了什麼法子,叫他有這樣大的改觀?”
嬰甯和小泥鳅對視了一眼,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王子服在學宮過得可謂順風順水。家裡有了實力,往常看不起他的富家子弟紛紛貼了上來;教谕又對他多有上心,不僅時時重點關注,連說話的口氣都軟了不少。
用同窗的話來說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再沒了從前備考時沖天的怨氣,整個人容光煥發,讀書也更有勁頭了。
五月裡,嬰甯上了一趟莒州,說是和金夫人商量新繡品的事,要好幾日才能回來。
王子服此時對她生意的事已經毫無微詞,隻是有些舍不得她,摟着她恨不得掉兩滴眼淚下來。
“娘子,你一定要快些回來。”他喃喃地道,“你不在旁邊,我總睡不好。”
嬰甯對此很是得意,半是威逼半是利誘地哄着王子服陪她玩了好些新花樣,臊得王子服第二日起來都不好意思直視她的眼睛,隻是面若桃花地望着她收拾行裝,含水的眼中滿是不舍。
“師父說怕人家說三道四,就不上家裡住了。”嬰甯一邊收拾一遍囑咐他,“我叫他在醫館暖房裡睡,你若有空就去看看他,送個飯什麼的。還有,若是邱知縣找我,你就叫他寫了書信來,叫人盡快送來孫府,曉得了?”
“曉得。”王子服有氣無力地應了下來,又忍不住道,“一定要快些回來哦。”
嬰甯卻懶得再哄他,自顧自接着說:“現在生意忙,我想着換個大些的店面直接叫師父住下,再招些姑娘做學徒。”
誰知王子服卻一愣,張口就道:“那怎麼行。”
嬰甯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怎麼不行,我一個人真有些顧不過來,總不能老叫師父在暖房裡窩着吧。”
“招學徒是沒什麼,我是說姑娘。你們鋪子裡本就缺男人,若再多幾個姑娘,恐怕更麻煩。”王子服連忙爬起來,好言相勸。
“什麼缺男人,睡糊塗了吧你。”嬰甯不以為意地嗤笑道,“我就喜歡和女人一起做事,男的事多麻煩。”
王子服還想再說什麼,嬰甯卻将行囊往背上一甩,沖過來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便又風風火火地沖出門了。
倒不是她歧視男人,隻是這段日子看下來,無論是孫家還是布莊,都總是鬧出男工打架鬧事或粗心誤工的事情。相較之下,女工拿着更少的工錢,做活卻總是更加踏實細心。
想來也是,畢竟如今招收女工的地方少之又少,這些女工想必也怕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付諸東流,自然會更加盡職。
所以嬰甯也不免有些私心。她想着若多給秋兒、琵琶仙乃至張小妹這樣的年輕姑娘些賺錢養活自己的機會,許多悲劇或許都不會發生了。
嬰甯翻身上了馬,縱身奔向城外。
……
孫府一如既往的安靜。侍女們一言不發地進進出出,因為孫小姐的嗓音受損,她們心疼小姐,便都不愛說話了。即便是非說不可,也是壓低聲音,不叫她想起傷心事來。
“我交代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侍女會意地接連退出房間,隻留嬰甯和孫小姐兩人單獨商談。門闆輕輕合緊,嬰甯從懷中摸出一張字條,推到孫小姐面前:“沂水的鋪子已經搞定了,這是老黃要我教給你的。”
很窄的一張字條,孫小姐卻看了許久。嬰甯也看過上面的内容,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便調笑道:“我早說了吧,這些老人心裡都是向着你的。”
孫小姐合上字條,放在燭焰上點燃,淡淡道:“各取所需罷了,倒稱不上向着誰。”
嬰甯“啧”了一聲:“别扭。”
“雖然我們做得隐蔽,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他們隻是假意投誠,卻去與我兄長通風報信就麻煩了。”孫小姐沉思片刻,忽然問道,“你何時去見金夫人,要多久?”
“我不着急,一天就能解決。”
“那好。”孫小姐将銜着火焰的字條丢進茶杯,暖黃的火光應聲熄滅,“再替我做一件事,今夜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