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諸位看官解釋一下,我西漢自武帝中期起行五铢錢,當時的市價每石稻谷一百錢,五百銅錢是五石稻米的價錢,也就是300千克,0.3噸稻米。
起價不錯。
第一瓶無極花蜜最終以八百錢的價格成交,賣給了侯國國相夫人。這個價錢已經讓圍在門口的老百姓們啧啧咂舌,這可相當于他們一大家子一年的口糧。
不過這隻是一個開始。越往後面,無極花蜜越少,離擁有它的夢想也就越遠,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今日共有七瓶無極花蜜出售。其中的五瓶被眼疾手快的人納入囊中以後,院中的氣氛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還沒有花蜜入手的女人們一方面後悔自己下手太遲疑,一方面又被漫長的叫賣過程搞得疲憊焦躁不堪。
“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存心和我作對!我不叫你不叫,我一叫你就叫!”終于有人開罵了,罵人的是靈台丞家的大小姐,罵的則是湯官令家的夫人。
湯司令夫人不甘示弱:“你說我和你作對,我還說你和我作對呢!你要是讓一讓我,我早就得了一次,下次自然不會和你争了。”
“我為什麼要讓你?你不過是一個做餅的老婆!”靈台丞家的大小姐這是真氣急敗壞了,竟然攻擊起了湯司令大人。
湯司令夫人到底年長幾歲,城府要深一些,當下冷笑一聲回到:“做餅的怎麼了?總比看墳的強。”
這下可踩着了大小姐的尾巴,她騰騰騰幾步走過來,當面對着湯司令夫人啐了一口:“一個小老婆,還真以為自己是夫人?”
這下可不得了,兩個女人頓時扭打在一起,場面一時間雞飛狗跳。費了好半天工夫,才将她倆撕扯開,兩人是裙子也破了,钗環也散了,大小姐的脖子上還被抓了一條血痕子。
我當即宣布:再有吵架打架者,一律讓家丁請出去。看了看兀自憤憤不平的小姐和夫人,我又溫言說道:“大家看我師父這樣年輕貌美,可知道她除了無極花蜜之外,還有一樣秘訣。”
“什麼秘訣?”滿院子貴婦一齊問道。
“這個秘訣就是莫——生——氣。”我故弄玄虛地說道:“生氣啊,會讓人體産生一種毒素,毒素行到面上,面焦;行到血中,血滞;行到發上,發萎黃啊!”
随着我的話,貴婦們都紛紛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和頭發,臉上現出恐懼的神色。我心裡對自己的這一番天馬行空的鬼扯頗為得意,轉頭對台上的師爺說:“這樣吧,剩下的無極花蜜也不多了,師爺一錘定音的時候再慢一點,讓諸位姐姐想清楚、想仔細。”
這一慢一點,叫價又扶搖直上了幾個跟頭,到了當日的最後一瓶無極花蜜的時候,已經到達了吓人的五千錢,這價錢足夠一個十幾口的大家庭花費整整一年的,我也不禁好奇地向這位叫價的貴婦看去,這一看卻吃了一驚:這不正是昔年和我争邯鄲郡秋典領舞位置的,前中常侍溫家的孫女兒!
這一别也有七年了,她認不出我了,我卻還認得出她。除了胖了一二十斤、臉大了兩圈之外,她和七年前變化不大,還是滿臉的嬌奢之氣。我後來知道,她嫁了現下邯鄲郡的郡守長公子,如今是邯鄲的第一少奶奶。
她這“五千錢”的價格一報出,下面的貴婦們都一陣絕望的唏噓。雖然她們個個夫家有權有勢,娘家也闊綽,不過為了一瓶美容液花上如此大的價錢,還是要掂量掂量的。
就在大家以為這一天的最後一瓶無極花蜜塵埃落定的時候,角落裡響起了一個靜靜的聲音:“六千錢。”
所有人往角落裡看去,有人發出了恍然大悟的聲音:“是她!”
這個她,在邺城赫赫有名,她是前淮南王劉安的惠郡主,劉安昔日謀反,舉家連坐,卻獨留這個郡主,因為和漢氏有聯姻,又經查無涉,隻被武王貶為庶民,流落出京城,在邺城内獨自生活。據說她身邊攜有她親爹的大筆财寶,又有人說一直是婆家秘密接濟她,反正不缺錢花。
惠郡主加入戰局,今天有好戲看了。
溫女顯然也認出勒令惠郡主,臉上滑過一絲膽怯,可她自小就是個争強好勝的主兒,片刻之後就好不服軟地叫道:“七千!”
惠郡主還是靜靜地:“八千。”
溫女咽了一口口水,這已經是天價了,為了一瓶能讓自己年輕個幾歲的口服液,值得嗎?就算年輕了那幾歲,丈夫就會從妾室的房中轉回嗎?這個價格,絕不敢讓夫君知道,少不得回去對爺爺阿爹撒嬌要,可如果數目太大了,爺爺阿爹也會生氣的。
惠郡主看似勝券在握,從角落裡起身,緩緩走向前面,雖然步履輕柔,可也看得出暗藏的志得意滿。她身上一件鑲金挖雲的薄荷綠小襖,看着就是價值不菲的好貨色;下半身的棗紅色羅裙,上面自上而下繡着四隻盤旋的孔雀,難得的是每一隻孔雀的眼睛都是用金色珍珠制成。
經過溫女的時候,惠郡主淺淺道了個萬福,看似客氣,實則炫耀。可就是這個萬福刺激了溫女,她不顧一切地站起來,直着脖子喊道:“九千!我今天不惜一切,一定要拿到這最後一瓶無極花蜜!”
她說着,狠狠地橫着惠郡主,我在她臉上,分明看到了和七年前争領舞同樣的那股子驕橫戾氣。
惠郡主的腳步頓住了,想了想,用手拂了拂羅裙,再對台上的主持師爺喊道:“一萬金。師爺,快敲吧。”
師爺朝她笑了笑,臉色為難,叫價叫到這個地步,價格不可謂不高,火藥不可謂不濃,師爺也想趕緊了了這樁事,奈何的是兩位小主誰也不肯服雌。
溫女咬着嘴唇。師爺将手中的驚堂木舉起來,眼睛直盯着溫女的臉,這會兒驚堂木落不落下去,全由她來定。
說時遲那時快,惠郡主突然揚了揚手,一枚金珠激射而出,正打在師爺手肘的尺澤穴上,隻聽他“哎喲”一聲,手裡的驚堂木落在了案幾上,幾乎就在同時,溫女喊出了:“一萬一千!”
“晚了!”惠郡主朗聲說:“驚堂木響在前,你叫價在後,這瓶無極花蜜是我的了。”說着,就往案幾上的最後一瓶無極花蜜掠去,顯然是有功夫在身。
“你……你胡扯八道!”溫女雖然沒武功,可也咽不下這口氣,緊跟在惠郡主身後向無極花蜜撲去,正來得及拉住手拿無極花蜜預備離開的惠郡主的衣角。惠郡主縱有一身武功,奈何對方也是個女人,各種拉抱拽摟,她可從未在任何武功上學過,一時間掙脫不得。再加上哼哼唧唧揉着手臂上來相勸的師爺,台上亂成了一鍋粥。
“小英,好事最怕辦成壞事,你要想個法子才好。”師父在我身旁說。
我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眼看精心籌備的義賣會就要變成一場鬧劇,我急得頭上直冒汗。溫女還專門沖我喊:“哎那個小美女,就是你!這花蜜的事歸你管吧?我可告訴你,我是你們鄰郡郡守的兒媳、前中常侍的孫女,可比這逆賊之女高貴百倍,你快點把這瓶無極花蜜給我,再好好懲罰這個臭女人,不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