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得了失語症,越急着說話越說不出來,那一個月換了好幾個大夫才又慢慢開始說話。”蘇慕昕頭靠在圍牆上,眼淚再次滑下她的臉龐,失語之痛不及父母突然離世的萬分之一。
孫嬷嬷在圍牆外唉聲歎氣,勸她再傷心也要懂得節制;方毅停了手中的活兒,視線落在前方焉兒答答的芍藥上,好半晌都沒發出一個音。
蘇慕昕深吸幾口氣,輕輕拭幹淨臉上的眼淚:“方少爺,我說有兩件事想找你幫忙,第一件事是查出我大伯的下落。第二件事……”她低頭看着方毅,目光堅定而有力:“和我爹娘有關,我想請你的那位捕快朋友幫我查查四年前的那件案子。”
說着她趕緊從袖袋中掏出一團用錦帕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事物,當着方毅的面解開錦帕,露出三隻銀錠。
“這裡是三十兩銀子,查四年前的案子一定很難,用錢的地方一定不少,如果方少爺的朋友願意幫忙,這些錢他先拿去用,用多少他隻管說,我這邊不會少一分。”
她又将那三隻銀錠重新包好,放在地上,見方毅沒拿,又說:“我爹娘的死鬧得滿城風雨,我爹我不清楚,但我娘絕不會自盡。我娘很疼我,斷不會舍我而去,這是其一;其二……我娘已有身孕,我娘有我,還懷了孩子,她不會自盡的!”
方毅詫異的擡頭:“你娘有了身孕?”
蘇慕昕點頭:“其實在我和我娘剛來侯府的那一年我娘為老侯爺懷過一個孩子,可惜沒保住,那天她撫着她的肚子,問我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她說她失去的孩子又回來了,她很期待,她怎麼會自殺。”
“那個孩子是……老侯爺的?”
蘇慕昕看着他,半響沒回話,好一會兒後才說:“我娘既然改嫁給了老侯爺,她就不會做對不起老侯爺的事,但她有身孕一事府中的确無人知曉,我也是在她出事的那天早上才聽她說起。不知道……老侯爺知不知道這件事。”
方毅道:“就算老侯爺當時不知,後來仵作驗屍也會知道。”
蘇慕昕極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嘴,但還是贊同他的說法。她那會兒得了失語症,又被關在家中,見到老侯爺已是大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他當時很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他囑咐我好好休息,我娘的事他自會處理。”
她對方毅說她那次還說不出話,又憂傷過度,腦子裡亂得很,哪裡想得起問老侯爺這件事。
後來梁谧早出晚歸,再後來就遇到了劫匪,他被劫匪射了一箭,那一箭雖并未射中要害,但箭上塗了穢物,梁谧的傷勢反反複複,挺了三個月就死了。
“那你是懷疑老侯爺派人殺了你爹娘?”方毅試探的問。
“我不知道。”
蘇慕昕緩緩搖頭:“所以我才想查清這件事,老侯爺待我有如親生,如果真是他派人殺了我爹娘……我今後不知還能信誰。”
說到這兒,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有人告訴我,要想過得簡單和舒心最好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可我忘不掉!特别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爹娘的死和老侯爺對我的好都會跳到我眼前。方少爺,這件事是紮在我心中的一根刺,如果一天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一天都不得安甯,我想拔掉這根刺!”
傍晚,夕陽的餘晖灑在湖上,像是給湖面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面紗。
蘇慕昕漫步在湖邊小徑上,她心事重重,方毅并沒有答應,隻說會幫她問問他的那位捕快朋友。也對,方毅畢竟不是他那位捕快朋友,就算對方不答應,她也算實實在在地踏出了一步。
可惜她不是男兒身,不然就可以離開“家”這座牢籠,親自去解開心中的疑惑,甚至可以遠行千裡,去趟成都府,探尋自己出生的地方。
“小姐,你不是說你想向薛爺道謝嗎。”
這時,蘇真真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蘇慕昕怔了一下,“是呀,怎麼了?”
蘇真真指指湖對面,“喏,那不是薛爺嗎。”
蘇慕昕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薛斐,她向西行,他往東走,可惜他們不是在一條路上。她緊盯住湖對面的那個男人,遲疑半會兒還是帶着蘇真真繞了過去。
還怕什麼?
剛剛新來的兩個丫鬟要跟随她出門,她不讓,故意發了好一通脾氣,兩個丫鬟才沒敢跟出來。
經過梁寬的糾纏和無故沖工匠、丫鬟發火,在侯府下人心中,她這位貴客,不僅性子輕浮、虛榮勢力,還脾氣差,是個極不好伺候的主兒。
既然已經如此了,她現在還怕什麼呢!想明白這一點,她腳步輕快,就像一陣風在奔跑。
當她追上薛斐時,氣喘籲籲,“薛爺……那天晚上的事還沒感謝你。”
薛斐眼露詫異之色,向她叉手,回道:“小姐不用感謝我,是侯爺看到寬爺不在席上,怕他惹事,這才命我出來尋她。小姐若真要感謝的話,應該感謝侯爺。”
蘇慕昕笑道:“那也得謝謝你,謝你及時趕到。”
“薛爺,真真也感謝你,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蘇真真笑吟吟的,說着就向薛斐深深的道個了萬福。
蘇慕昕那雙迷人的丹鳳眼一直跟随着他,臉上紅粉菲菲,猶如蜜桃般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