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我有幾句話托你轉告那位小姐:
其一,像老杜說的,既然現在的這位侯爺在她爹娘的案子上介入較多,她大可找他詢問,何苦舍近求遠,找外面的人幫忙;
其二,哎呀,查案耗時耗力不說,還特别耗錢,她爹娘的案子又不是昨日才新鮮發生,四年前的案子、距此已過了一千六、七百天。
耗錢!方方面面都需要錢!
她給的三十兩,光查卷宗就花了二十兩,上上下下都得打點呀,還有今日請老杜他們吃酒,你是知道,一晚就去除五兩。
哎呀,就算我分文不取,白幫忙,也不是小數目。
最後是一個忠告,真相隻有一個,這個真相小姐能否承受得住?
小姐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蘇慕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着,反反複複想着張徽托方毅帶給自己的話,他的忠告她明白,如果真是父親殺了母親,然後父親再自盡,那她又算什麼?
苟活于世的可憐蟲?
或許到此為止、不知道真相對她才是最好的。
人,活在這個世上,還是糊塗一點好。
第二日,在天還未亮的時候蘇慕昕就到了齊瑞堂,由兩個小丫鬟領她進屋。
自家宴後這還是她第二次見到王宏君,前幾日來時馮媽媽總以夫人身體欠安為由将所有前來請安的人攔在門外。
王宏君似乎真的身體欠安,她臉龐消瘦,面色蒼白,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半躺在榻床上與陳明玉母女說話。
她待陳明玉和往常沒有分别,依然是客客氣氣的,陳明玉卻熱忱了許多,甚至于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着巴結和讨好的意味。
陳明玉母女約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幾個丫鬟又帶走了八小姐與九小姐,蘇慕昕這才有機會與王宏君閑話幾句。
王宏君直誇她有心,“這幾日我病着,也沒見客,你還是每日都來,縱然見不到,也在門外請安。”
她連說“不必如此”,蘇慕昕隻得回:“以前年幼,不懂規矩,好在還不遲,慢慢學着。”
王宏君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面露笑意,朝她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蘇慕昕很是乖巧,應了一聲“是”,輕提裙擺,淺淺坐到榻上。
“你四姐嫁人後,我身邊雖說還有你八妹、九妹,但那兩個丫頭年齡小,太鬧騰……”
王宏君說到這兒,拉住她的手,溫柔的拍着她的手背,“你卻不一樣,安靜、乖巧,合我的性子。”
蘇慕昕聽她又将自己稱作了家裡的孩子,情不自禁地擡眼看向這位她叫了很多年“母親”的婦人,見她正眼帶溫柔的看着自己,她心裡泛起陣陣喜悅之情。
白昕死後,她就像沙漠中時時被風沙侵蝕的孤草,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渴望獲得一位母親的關愛。
就像梁玥那樣,在母親的關愛和呵護中長大,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可以撒嬌、可以翻臉、甚至可以撒潑耍賴,不管做什麼,總有母親在她身後撐着。
可惜她不是梁玥,王宏君也并非她的親生母親,一時的“側目”又能延續多久?
她心中又生出許多酸楚,不覺紅了眼眶,對王宏君說“要多注意身體,别太勞心”,趁眼淚還沒掉下來前,她就移開了目光。
她的話語雖然簡短,但話中的關切之情溢于言表,王宏君頗為意外,仔細地看了蘇慕昕一會兒,然後就主動說起林家的事,寬慰她别在意。“林大人年歲終究是大了些,與你不般配,沒成倒是好事。”
蘇慕昕回以一個微笑,表示她聽從家裡安排。“夫人,再過兩日就是初一,我想去廣甯寺拜菩薩,一求家宅順利,二求夫人身體安康,三求……”
她第三個願望還未說出口,一旁的馮媽媽就替她說:“三求姻緣早降,得個如意郎君。”
蘇慕昕心想“姻緣早降就能早日離家,馮媽媽也沒說錯”,連忙低下頭,羞澀的笑了笑。
王宏君面帶微笑,對于蘇慕昕出府一事卻并沒直接同意,反而揉着額頭說她這段時間隻要有一點點操勞就頭疼。“你二哥也是孝心,家裡家外現在都歸他管……他又不是長了三隻眼的馬王爺,況且拜菩薩也是正當事,你怕他做甚,隻管去跟他說,讓他着人安排。”
隻得如此了。
蘇慕昕臉露難色,隻得應了下來。跟着她就帶着彩霞和花楹離開了齊瑞堂,走過重重院落,不多時便來到梅園,遠遠看到梁骁正在院中舞槍。
除薛斐外,還有幾個丫鬟侯立在旁,其中一個亭亭玉立,猶如鶴立雞群,蘇慕昕一眼就看到了她。
孫嬷嬷打探過,那個姑娘姓李,叫銀翹,剛滿十八。她哥哥全名李明石,現在負責一些雜物的采買。
這人原本與她不相幹,但同在一個屋檐下,知道她是誰、她的親戚都有誰好過瞎子哭天——兩眼一抹黑。
蘇慕昕在距他們五、六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一見梁骁她就莫名緊張,想着等會兒她該怎麼開口,或者可以趁此機會問問他當年發生的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