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治被她的話堵得死死的,又哪裡能再說什麼。
梁頫并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顯得他很是儒雅。他不再聊方毅的事,反而誇贊梁骁、梁治兩兄弟一個潇灑,一個俊逸;一個武,一個文,轉頭就誇贊王宏君有福氣,雖隻兩個兒子,但兩個兒子都是人中骐骥,必能馳騁千裡,更贊歎“梁家未來可期”。
王宏君聽後,喜氣洋洋,不住往兩個兒子身上瞅,就連陳明玉也壓不住喜悅之情,掩嘴而笑。
“骁兒,你以自身所長去要求他人,可不公平。”
梁頫笑着說了梁骁一句,跟着又問王宏君:“天下又有多少兒郎能比得過骁兒?”
“我兒子是不錯。”王宏君笑得更開心了。
“毅兒雖非如骁兒、治兒一樣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好在也算儀表堂堂,家裡又有一門營生……”梁頫說到這兒,話鋒一轉:“弟妹,蘇小姐雖說是從小長在我們梁家,但畢竟她姓蘇,是不是也問問她的意思?”
“大伯說得是。”
王宏君應了一聲,轉頭就問蘇慕昕:“蘇小姐,這是你自己的大事,你自己的意思呢?”
蘇慕昕心中松了一口氣,第三次起身,向衆人盈盈一拜,站直身後就點頭說:“慕昕願意。”
“你願意?”梁骁意外極了,側過身子面向着她,不确定地再問一次:“你願意嫁一農夫?”
蘇慕昕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堅定的說:“慕昕願意嫁給方家少爺。”
“我爹那些年給你請了好幾個先生,可不是讓你嫁一農夫!如果爹在,爹會同意你嫁?你就是這麼辜負我爹對你的栽培?”梁骁還很鎮定,可是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語氣也嚴厲了很多。
爹會同意嗎?
蘇慕昕想到繼父,想到他平易近人,想到他對自己的教養,想到他曾經說過“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她覺得她并沒有辜負繼父的栽培。
“爹會同意的。”
她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如同落葉飄落在地上,以至于梁骁沒聽清她說了什麼,甚至搞不清楚她究竟有沒有說話,又怕她想岔了,繼續提點道:“爹對你也是有期許的,不說嫁世家大族,至少得是書香之家,嫁一農夫,做貧賤夫妻,把過往所學抛諸腦後,先不說你對不對得起我爹,就是那些年日夜苦讀的自己,你對得起麼?你好好想想本侯的話。”
“慕昕想得很清楚……”
“大聲點!”
蘇慕昕吓得一哆嗦,趕緊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同時聲音也大了很多:“男耕女織,平安一生,也是一件幸事。”
梁骁見她油鹽不進,心中的怒火直沖腦門,“啪”的一聲,他的右手重重地拍在椅子扶手上:“蘇小姐,你年齡還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這樣,這件親事,本侯替你做主,就此……”
“骁兒,”
他拒婚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王宏君打斷,“這是蘇小姐的婚事,她既願意,我們作為外人……不便反對,也不應該反對。”
王宏君特意強調“外人”二字,言外之意就是她同意這門親事。
“娘……”
“好了,這件親事娘做主了。”
王宏君朝兒子擺了一下手,跟着目光又移到蘇慕昕身上,重新打量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姑娘,然後意有所指的對兒子說:“姑娘大了,家裡留不住了,嫁誰、嫁進怎樣的人家,這都是姑娘的命。”
梁骁心中莫名的煩躁,但他又不能公然違背母親的命令,便将所有的怒火歸到蘇慕昕身上,覺得是她不識好歹,她不僅辜負了他爹對她的期許,更辜負了他,他對她有更好的安排。
他怒狠狠地瞪着蘇慕昕,好一會兒後才松開緊握的拳頭,冷漠的對她說:“蘇小姐,你既甘心平淡,本侯又何必替你操心。”說完,他站起身,氣得拂袖而去。
直到他從自己身邊走過,蘇慕昕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氣,她悄悄放開捏緊的拳頭,低頭一看,手心裡全是汗——好在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