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的劍突然就刺過來,我也不會拿書砸你,我不拿書砸你,我的書又怎麼會被你打到池塘裡去。”
“闵小姐,在下乃練武之人,你突然走到在下身後,在下回劍防禦,本能而已。”薛斐對闵春娴的話感到無法理解,他都認賠了,還有什麼好糾結對錯的呢。他眉毛緊緊皺起,将手中的書遞給她:“你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本。”
闵春娴将他手中的書一把“搶”過,低頭看了書名一眼,确定是她要看的書,然後才擡起頭,繼續對他說:“我看書入了迷,沒看到你。你既是練武之人,難道也沒看到我?我是你們侯府的客人,難道這就是你們侯府的待客之道?”
她的兩個“難道”令薛斐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應對,怔愣了一下就向她和蘇慕昕告辭,然後一點猶豫都不帶就轉身走了。
闵春娴似乎真的很生氣,薛斐走後,她将那本書用袖子擦了又擦,将所有的怨氣都發在了那本書上,最後連招呼都沒打,帶着丫鬟也走了。
蘇慕昕目送他們離開,心中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在這時,耳旁響起了蘇真真低聲指責的聲音。“這人怎麼這樣。”
是呀,這位小姐不僅無理,還得理不饒人,和最初見她判若兩人,真是奇怪。
這件小插曲很快就被蘇慕昕抛到了腦後,因為她今日真的很忙。疊完紙元寶後,與彩霞幾人做了兩盤茄餅,酉時正吃鴨肉,跟着在院子的旮旯裡點燃香燭,擺上花瓶、茄餅和鮮果等祭品,給爹娘、繼父還有劉瑩焚去紙元寶,院裡的事才結束。
等到夜色彌漫,她又随着家中女眷出門,按照往年的規矩,還要到河邊放河燈,放完河燈一天的祭祀才算完畢。
好在家旁邊就有一條河,她坐在轎子裡,沒行一會兒就聽到了潺潺的水聲,跟着轎子一頓,眼前的轎簾就被打了起來,一旁的蘇真真忙上前扶她下轎。
其實蘇慕昕今晚是有些失望的,本以為陳明琇今晚也會來,誰知道今晚來的除她之外,隻梁玥、梁清、梁靜以及闵春娴四人,全是年輕一輩,今年連陳明玉也沒來。
她尋思着接下來的幾日是不是尋個借口親自去拜訪她一下。
思定主意,蘇慕昕扶着真真的手往河邊走,見她們被一堆老媽子和丫鬟裡三層外三層地簇着,“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吧”,她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跟着她就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但仔細一想,的确如此,雖是精心呵護,何嘗不是一種枷鎖,再一想,既然受了精心呵護,枷鎖自然也得受着。
人生在世,無法事事都如你心願,有一得必有一失。
“小姐,你看河燈好美呀。”
真真的贊歎出現得非常及時,将正自憂悶的蘇慕昕拉回現實,她順着她伸出的瘦瘦皺皺的手指往河裡看,隻見陸陸續續有河燈從上遊飄下來,就像一條連綿不絕、順水而下的巨龍。
好美呀!
蘇慕昕不覺看得入了迷。
可惜,還沒惬意多久,河邊就“熱鬧”起來。吳嘉善領着幾個婆子在河邊祭祭品,梁玥則帶着兩個丫鬟在旁監督,闵春娴似乎不喜熱鬧,站在人少、幽暗之處,她大多時候都面向着河面,目睹着無數河燈從上遊飄來,又往下遊而去。
“九妹,我們來比賽,看誰第一個将河燈放河裡。”
這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在蘇慕昕腦後響了起來,她回頭一看,隻見梁清和梁靜兩個妹妹從丫鬟手中搶過荷花燈,争搶着奔到河邊。
“小祖宗”、“你們可是侯府小姐”、“女兒家理應矜持”、“小心掉河裡”,她們的幾個教養嬷嬷見了,無不臉色大變。
蘇慕昕看着這一幕,心裡卻生出羨慕之情:如果娘當年沒有小産,那我也會有個妹妹或則弟弟。如果我有個妹妹或則弟弟,在這個家也不至于這麼孤獨和艱難吧。
她歎了一口氣,又轉回頭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荷花燈放進河裡,然後雙手合十,默念道:“希望遊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今晚都能順利回歸冥府,重獲解脫與安甯。”
她看着這些瑩瑩之火,似看到通往九幽冥府的道路慢慢被照亮,似看到無數孤魂野鬼以及那些始終沒機會來到這人世間的魂靈飄向火光的盡頭……她的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
放了河燈,梁家三姐妹陸續往回走,她們一走,河邊的人就去了大半,使得原本被照得透亮的河岸也幽暗不少。
真真心中發怵,壓低聲音對蘇慕昕說:“小姐,我們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