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落成的縣主府大門緊閉,沈時章罵罵咧咧地站在府外,等了又等也不見有人來開門。
她雙手抱胸,悶悶不樂地走下台階,不遠處林竹正替她牽着馬等候。
他看了眼圍牆,問:“我帶你進去?”
沈時章搖頭:“算了,人家擺明了不願意見我,我又何必自讨這個沒趣?”
林竹:“聽說沈于歸……縣主,尚在昏迷,你現在進去也見不到她。”
“昏迷?”
沈時章沒問他是如何知曉的,她拽住他的袖子,追問道:“怎麼回事?她受傷了?宮裡沒派太醫來診治嗎?”
“縣主之前墜崖,有舊傷在身,一直未愈,如今舊傷犯了,扶珈山那個道士正在替她療傷,所以縣主府才閉門謝客。”
“那他們有沒有說她何時能醒?”
林竹搖頭:“隻聽到這些。”
“好吧。”
沈時章前些日子又因頂撞沈老夫人被禁足,今日剛剛解禁,聽說于歸恢複了身份,還被封了縣主,就立刻出府來了此處。
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和于歸說些什麼,見不到也好,她都見不到,更别提她爹和祖母了。
前些日子鬧得滿城風雨時迫不及待地要撇清幹系否認這個女兒,如今聖旨都說于歸是有功于社稷之人,榮寵加身,即便做不成皇後,也頗得皇上看重,沈老夫人便又想着要将這個孫女接回去。
一個孝字壓下來,沈于歸哪有反抗的餘地?何況她那性子,隻怕會被祖母加倍拿捏。
沈時章從懷中掏出封信:“那你幫我把這個送進去吧,我不是想幫她,隻是、隻是不想讓老太太如意。”
她别别扭扭地說完,一把将信塞進林竹手裡,随即催促着人趕快去送。
林竹沒有多問,飛身而入。
沈時章站在門外的樹下,踢了踢樹,喃喃自語:“往後你應當也不會再回沈家了吧。”
封縣主就罷了,還特意賜了一座縣主府,甚至等不及新建,給她挑了座現成的,應當是知道她從前在沈家的處境,知道她對沈家并無眷戀。
她垂頭看了眼出門前特意找出來挂在腰間的花結。
真醜。
但她并未取下,反而将花結系得更緊了些。
半刻鐘的功夫,林竹便出來了,走到她跟前點點頭,主動開口:“信我交給白霜了,縣主已經無事,盛平王說她最遲明日就會蘇醒,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讓我們可以明日再來。”
沈時章小聲嘟囔:“誰問這些了。”
她偏了偏頭,唇角輕輕揚起,手不自覺地擺弄着腰間花結。
其實這花結也沒那麼醜。
“對了,楊家的事如何了?”
林竹遲疑片刻,并不太想提起楊家,但沈時章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隻好如實說:“原本就是無妄之災,隻等過幾日就會正式下旨平反。”
那日盛平王說皇帝要見他,林竹想,他又沒殺過達官貴人,皇帝怎麼連江湖上的恩怨都要管。
可入宮後,他卻提起了他的身世。
林竹當初走丢時年紀太小,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家住何處,但隐約記得母親發間的馨香。
皇帝将當年的事查得一清二楚,絕無錯漏的可能,還說會替楊家昭雪,可以讓他恢複原來的身份。
他知道孤燈樓不是他的歸處,拼了命地活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離開那兒。
但他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雖然那個家,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
林竹又不免想起成複,這個人信誓旦旦地說是他兄長,還對他身上的陳年傷疤與胎記知道得清清楚楚。
林竹不知道他所說是真是假,成複日前已經領命出征,去了邊關,等他回來,若是再來找他,他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那你往後就不是什麼殺手了。”沈時章晃晃他的手臂,“明年的武舉,你有信心嗎?”
林竹回神,點了點頭。
“我會拿下武狀元。”
沈時章不太高興地扭過頭去:“外祖母說了,我隻要嫁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是祖母也不能強逼,還有,誰稀罕那個名頭,要是考不上怎麼辦?”
“不會,我一定能考中。”
他語氣肯定,甚至停下來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鄭重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