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韋勒克,你來這裡幹嘛?” 蓦地傳來詹姆·波特熟悉的聲音,這一回四人組湊了個齊整,從海格的小屋出來,手裡提着一大袋岩皮餅,看樣子不是第一天來這兒做客。
“真罕見,中午沒在圖書館。” 西裡斯看見是她,邁着修長的腿兩三步就走了過來,等離她差不多近時,臉上淺淡的笑一下子消失,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嚴肅:“你怎麼了?”
詹姆難得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走近,得留點空間,便和萊姆斯、彼得站在稍遠的位置,不會聽清他們聊的什麼。
“沒什麼。” 埃爾弗裡德否認道,盡管她有一點啞的嗓音出賣了她。
“我又不是瞎子。” 西裡斯不依不饒,“你為什麼哭?誰——”
“沒人。我看書看哭的。” 埃爾無奈地打斷,她可沒法說實話,畢竟以西裡斯仗義的行事作風一定會找斯内普的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平靜些。
“什麼書能哭成這樣?” 他仍盯着她的臉,懷疑地反問。
“咳……這本,《茶花女》②” 她從書堆中拿了本可信度比較高的麻瓜小說遞給了他。其實也不算說謊,這書她以前讀的時候确實哭了很久。
“是嗎。” 他被轉移了注意力,認真地觀察一會兒封面:“這本書講的什麼?”
“你自己看比較好,文學作品重在感受。” 她無所謂借書給他,不弄壞就行。
“好吧。”
他若有所思地翻開内頁,沒再揪着她哭泣的事不放。
雖然一開始興緻缺缺,可是一聽說作者是個麻瓜,他的叛逆心促使他連上課也在看這本小說,還被麥格教授抓包——
“布萊克,我很高興你終于找到一個比睡懶覺更有意義的方式消遣時光。但現在是在上課,你最好區别區别場合……格蘭芬多因你的不當行為扣五分。”
起碼不是遲到、上課開小差、睡覺等原因被扣分。他無所謂地假裝收起了書。
十天不到,他讀完并還給了她。
“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 埃爾興趣盎然地問。
“還好吧。” 西裡斯的反應令她很失望,别說觸動得想哭,他恐怕沒和書裡的角色産生共鳴,他甚至否定道:“要我說,這個叫阿爾芒的男主角太過懦弱。”
“嗯……那你認為他應該怎麼做?” 埃爾不太贊同地反問,她猜他是無法理解時代與環境的局限。
“當他确定自己愛她并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應該立即采取私奔的措施,而不是等他爸發現以後。” 西裡斯一本正經地回答,帶着幾分難得的嚴厲。
“你說得也許有點道理。” 埃爾笑了笑,“可惜,現實往往沒那麼理想,我們預測不了還沒發生的事。”
“但是我們需要這麼做,不是麼——現實的确很殘忍。正是這樣,既然選擇一條不被世俗認可的驚險的路,就得考慮意外的可能性。” 西裡斯決絕地說,“又想擁有真正的愛情,又想繼續享受自己貴族家庭的物質,根本是癡人說夢。搞到這個境地,不願意果斷放棄優渥出身的男主角要負很大責任。”
聽到這裡,埃爾弗裡德不禁愣了愣,她第一次聽西裡斯說這麼多話,而且是有理有據的發言,不得不承認,她都快被他說服了。
“好吧,你的觀點不錯。” 埃爾大方地贊許道,“不過,難道在這過程中,你完全沒被他們牽動過情緒嗎?故事開頭就告訴我們女主角已經死亡,倒叙下來,越是鮮明的刻畫,就越令我難過,我說,她曾經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人都死了,難過又有什麼用。” 他恢複那一副蠻不在乎的神色。
“既定事實确實沒法改變,我們依然有傷心的自由。” 她挑了下眉,“表達情緒沒有什麼不對。”
“我覺得表達情緒完全是白費力氣。” 西裡斯輕飄飄地說,“當沒人在意你的心情、想法如何,表達出來是毫無意義的。”
他一定是被忽略和壓抑太久了。她思忖道。
“那麼,你再看看這本,《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③” 埃爾弗裡德又拿過一本舊書,“這是中篇小說,不會花多久……我很喜歡這部小說,它會讓你止不住眼淚的,你該好好體會感情控制不住洶湧的時刻,可别變成一個機器人。” 她最後還開了個玩笑。
“什麼是機器人?” 他疑惑地擡起眼。
“呃,一種麻瓜發明的高科技産品……”
然而兩天後,找她還書的西裡斯仍然态度平靜,她還期待地看着他以為會有什麼感言,結果他第一句就說:
“這個陌生女人就是個傻瓜。”
“……什麼?” 她訝然。
“抱歉,沒有冒犯你品味的意思。” 他在她旁邊坐下,圖書館安靜的氛圍使他不得不壓低聲音,“我隻是認為,明知道對方是個花花公子,還一心抱着會記住自己的希望、還有了孩子,這麼做實在很蠢。”
“這就是悲劇所在,她的原生家庭和環境造就了她如此缺愛的性格。” 埃爾哭笑不得地說,“她是受害者。”
“我感覺她的孩子更可憐,她對這個孩子純屬是自己無望感情的寄托,把他當成那個男人的替代品來培養,也不問問他是否樂意……他病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西裡斯冷冷地說道。
“好吧,抱歉你不喜歡。” 埃爾無奈地收回自己的書,她可不想再借書給他了,他一次次毀了自己心目中的傑出經典呢。
他見她不再說話、隻顧在羊皮紙上塗改論文,百無聊賴地翻着她桌面上的大堆書籍,在裡面翻出一部很薄的短篇《局外人》④,翻開第一頁第一行字,立馬吸引了他:
“韋勒克,這個借我看幾天。” 他揚了揚手中小冊子似的書本。
存在主義代表作?倒沒想到西裡斯會對這個感興趣,她頗為意外。
希望他别又找自己抱怨不好看……《局外人》也是她喜歡的小說之一。
事實再次證明,西裡斯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翌日一大早他就神清氣爽地宣布:
“我喜歡這本書。” 他洋溢着滿意的微笑,且直白地贊美:“這是我讀過最好的故事。”
“真的?” 埃爾弗裡德終于有一絲欣慰和輕松。
“真的。我昨晚重看了兩遍。” 他驕傲地擡了擡下巴。
“你這麼喜歡的話送你好了。” 她大方地說,“我也看過很多次。” 況且家裡最不缺麻瓜的書,她想西裡斯的家可沒條件欣賞麻瓜的作品。
聽到她的提議,西裡斯像小孩得到心愛玩具那樣笑得更加開心:
“韋勒克,你真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埃爾弗裡德被他感染得也高興起來,隻可惜這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在禮堂午休時被打破——
學期中旬拉文克勞學院為籌備新的歌舞劇等節日表演靈感,自發在禮堂午餐時間舉行一個文學作品的分享活動,像麻瓜中學的讀書筆記分享環節。每天站上台的人并不多,基本是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的學生,在格蘭芬多大家對這種安靜的活動熱情缺缺,讨厭出風頭的埃爾弗裡德更是一次都沒站上去過。
正當拉文克勞的級長問今天有沒有同學願意主動分享,西裡斯·布萊克在所有人目光的洗禮中站起身來,一臉正色地翻開手裡的小本本,猶如一位神聖的傳教士,很有感情地說:
“我想推薦的這個麻瓜哲學代表作,它有多傳奇我不需要廢話,隻需要讀一段原文你們就知道了——”
“加油!大腳闆!” 詹姆·波特為好兄弟打氣,而埃爾莫名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西裡斯優雅地對他們微笑了一下,迷倒一衆早就沒聽他說什麼而是專注盯臉的女生們,緊接着,他聲情并茂地朗讀了小說的開頭: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這說明不了什麼,可能是昨天死的’……”
斯萊特林長桌傳來一個巨大的咳嗽聲。
與此同時,埃爾弗裡德終于知道為什麼西裡斯會這麼喜歡這本小說了——
她簡直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