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出生後家裡多了除放置搖籃的睡房以外兩個房間,一個是鋪滿彩色泡沫軟墊的遊戲屋,另一個是存放玩具的儲物室——西裡斯每天都會給他帶不同的毛絨玩偶或者有趣的遙控汽車模型之類的,有麻瓜的也有巫師出品,莉莉不得不溫和而無奈地制止他别再買了、這樣下去這個家得變成“波特玩具店”。
至于埃爾弗裡德帶來的禮物更多是實用的母嬰護理産品,玩具則是積木、拼圖和音樂盒這種益智的類型,魔法部不用加班的日子她會天天過來,雖然在帶孩子這方面她尤其不擅長,西裡斯笑她第一次抱哈利時笨拙得像在抱一隻燙手的橄榄球。
“親愛的,你要托着他的後腦和屁屁。” 新手媽媽莉莉微笑着耐心教導,埃爾的耳朵有點發燙、她很不好意思地說:
“抱歉,他太小隻了,我不知道我的手該怎麼擺放……就像巨人不知道怎麼撿起一顆蘋果。” 她幽默的自嘲逗笑了大家。
巫師照顧寶寶和麻瓜的不同點不算鮮明,奶粉還是要泡、尿布還是要換、哄睡同樣頭疼,隻不過用魔法清理起來更高效一些。詹姆經常在幫哈利換尿布時自言自語:“好的,哈利,現在我們要将你的便便尿片包好扔進垃圾桶,就像把鬼飛球投進鐵環——10分,夥計……”
“叉子,我覺得他的表情不像在聽你講解魁地奇。” 旁觀者西裡斯懶洋洋道:“他更像在抱怨:‘老爸,請讓我安靜地上完廁所’。”
懶得搭理朋友滿嘴跑火車的詹姆熟稔地為哈利換好幹淨的紙尿褲和衣服,開始對寶寶遺傳了媽媽綠眼眸進行日常的贊美:“噢哈利,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男孩,因為你擁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
對猜錯瞳色的賭局,埃爾輸得心服口服,本來關于輸赢的東西她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西裡斯這個最大赢家在糾結,忽然他福至心靈道:
“如果我要戴你的耳釘,我認為總不可能戴一雙、這很奇怪,你知道,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分開它們,你戴單邊我也戴單邊。”
“可以啊。你要左耳的還是右耳的?” 平心而論這一對耳釘的款式她還挺喜歡的來着,能拿回來一隻當然更好。
他有點意外她接受得這麼快,畢竟他是一時興起的提議。忽然轉念一想以前她就是比較無所謂發展感情的性格,暧不暧昧拉不拉扯的她實在沒空在乎——這樣挺好、他自己也是懶得進行所謂的情感博弈,那些所謂如何讓對方迷戀自己的技巧,他能耐着性子等待她,但從沒想過要依靠不夠真誠的伎倆讨她歡心。
總而言之,好歹是戴上這多少象征着他們關系不淺的信物了。
嬰兒長大的速度最為快速,幾乎一個月變一次模樣,迷上拿攝影機記錄生活的西裡斯幫哈利寶寶拍了不少相片,倒不都是單人照,大多有莉莉或詹姆入鏡,也包括埃爾,其中有一張是哈利抓着她的金頭發發尾咬了一口,他很喜歡這張照片。
明明家門外上演着每一場殘酷戰役,隻要回了家回到親友的身邊,看似艱難的時光就會被扭轉成在點滴的美好中平和地流逝。
入秋後克萊爾和瑞斯去上學,她們算得上适應課堂,成績不差。瑞斯的十五歲生日埃爾為她舉辦了小型的慶祝派對,剛好是周六,有空的熟悉朋友都到場了,這也是哈利參加的第一個生日會,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這派熱鬧的景象,一邊又被變成各種各樣小動物的克萊爾逗得放聲大笑。
鳳凰社開完會的西裡斯在切蛋糕環節才趕來。看見西裡斯真人後,瑞斯驚訝地問埃爾:“他走在路上居然沒星探追着勸出道?”
“嗯,下次我會叫他不用幻身咒去麻瓜商業區逛一圈。” 埃爾接下她的玩笑話。
而瑞斯仍一本正經、格外陶醉地說:“你是要嘗試嘗試,你知道到時有多傳奇嗎——領袖級别的政治人物與好萊塢男明星是情侶的搭配,他能讓你帶出門長面子,你是他在業界發展的保護盾……”
不得不打斷小姑娘天馬行空的喋喋不休,埃爾無奈地挑了挑眉,淡淡否認道:“你的想象力真豐富。以及,我們不是情侶。”
“我說的以後。” 瑞斯克萊爾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直覺。”
真怪,如今埃爾弗裡德發現自己并不反感她們的調侃,不像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她記得有次斯拉格霍恩教授沒反應過來順着同學的胡言亂語自薦能當證婚人,當時她在心裡憤憤地抱怨了句教授中午沒醒酒就來上課……盡管莉莉和詹姆舉行婚禮的那天,準時出席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上去興高采烈的,不知道的可能會誤以為這是新人的家長。
若從沒有打開音樂盒裡的信封,七年級她的首任約會對象無疑不會是格林格拉斯,那往後大概,平行世界裡的她已經像莉莉和詹姆那樣跟他一起——她意識到自己接受得了這個假設,正如接受得了真正的現實,擱置會占據自己頭腦情感的現實。
因為隻能确定活在眼下這一刻,所以給不出任何承諾,任何本應願意予以的約定。不過這晚,他們跳了舞,鋼琴聲悠揚動聽和緩,遲到好幾年的共舞一曲,其實不論彈琴亦或跳舞西裡斯本來通通不喜歡,這會令他回憶起在家被規訓與拘束的童年,可是今晚他主動邀請她跳舞——為了他們經曆過及經曆着的這一切,為了不明确的明天,為了銘記跟她一起每一神聖般的瞬息。隻要舞伴是她他可以忘記所有曾經的不快。舞步一來一往之下他的西褲腿與她的綠裙擺輕盈觸碰在一起,燈光和煦地打落在倆人身上,讓他們專注地凝望彼此,記住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浸泡在虔誠情志裡的倒影。
讓他們記住存在的這一刻。
“……我有個疑問。” 她忍不住好奇心,“為什麼四年級的聖誕舞會你隻站在一邊看熱鬧,明明你的舞跳得很好。”
“相信我,要是你從小學什麼都被挑剔和打擊,你不會對它們再有興趣的。” 他輕描淡寫地回道。
“抱歉。” 她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語句。
“不用抱歉。” 他滿不在乎地笑笑,“隻要你覺得我做得好就夠了。”
被他的心境所感染,埃爾弗裡德真摯地說:“但我也希望你接受你的全部。别拿過去苛責自己,那會很痛苦。”
西裡斯愣了下,心靈湧流着帶癢意的痛覺,他的喉結不由動了動,移開視線不敢再看那對藍綠寶石似的眼睛,他們離得真近……如此的近,她的高跟鞋消減了和自己那不到十公分的身高差,這麼面對面配合慢節奏的舞步,稍微再靠近些都有可能碰到鼻尖。
他們會有很多機會、未來會有的。他想。
派對結束得不晚,考慮到生日的主角是要保持充足睡眠的青少年,不足十點就相繼送别了大家,埃爾收拾着五顔六色的緞帶、酒瓶和玻璃杯,默默幫着清理衛生的瓦倫娜佯裝輕松地冷不防提起昨天推掉的重要項目。
“為什麼呢?這不是你最期待的合作團隊嗎?既有業界權威的設計師,又是對職業具有深遠價值的國際活動。”
“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不能丢下你,寶貝。” 瓦倫娜堅決搖頭道。
“媽媽,我今年二十歲,在魔法部有職位,身邊又有一大堆朋友,最沒必要擔心的就是我。” 她耐心地解釋,想打消母親憂心忡忡的念頭,沒有預料到靜默了須臾,看着她戴的舊耳環、瓦倫娜脫口而出的卻是:
“……也許我會後悔今天這樣問,但是,我害怕未來我更後悔的是自己一直沒有争取——從最初我就在麻木地接受每個人的離開:生父母,我的養母,伊奈茨,鮑勃和亨利……到現在是你。” 她看見瓦倫娜眼裡湧現失意混合着央求與固執的情感,此時和昔日的理性從容大相徑庭,“跟媽媽走吧,埃爾,不要燃燒盡一切,不要獻出所有去對抗‘他’。”
聞言埃爾弗裡德錯愕地注視着首次顯露孩子氣的母親,啞然了半刻,才緩慢地開口:
“沒有。” 她恢複平靜,“我還沒有獻出一切。”
頓時瓦倫娜寂然了,情緒在無言中迅速冷卻,她們的角色似乎錯位,埃爾學着幼年起每次傷心難過時瓦倫娜安慰自己的措辭和語氣:“你也不是不去争取,媽媽,而是你選擇尊重我們的決定。”
“我曾經也用尊重這個詞騙過自己。” 瓦倫娜自嘲地苦笑,“可是我必須承認我做過最後悔的選擇是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伊奈茨的告别。”
搜腸刮肚想不出符合情理的措辭,埃爾弗裡德百感交集地沉默。
“……埃爾,我從來不想讓你陷入兩難。” 瓦倫娜已經回到理智平淡的狀态,微笑着擁過女兒的肩膀,“我隻是覺得若今天我不明确地問你,将來我必然會後悔罷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論我做什麼選擇你都會支持我。” 埃爾弗裡德表示安撫地輕輕拍拍母親的後背,“媽媽,你跟我說過,不是母親這角色賦予你的韌性,你的堅韌與生俱來,我一直深信不疑、你是我見過精神意志最強大的人。”
雖然經過一段推心置腹的漫長談話瓦倫娜終究被說服了去追求自身事業的夢想,但埃爾猜她并不會釋懷——沒有人能做到坦然接受一次又一次如同割舍靈魂的生離死别。
《言論》停刊以來,外援人手的增加反而使食死徒更猖狂和頻繁地四處開展暴力行動,多卡斯愁眉不展地說每場對戰基本都落入兩敗俱傷的局面,埃爾弗裡德和艾莉西亞回鳳凰社幫忙調制療傷的魔藥或照料傷員,最緊張的一次是西裡斯背着受重傷的費比安回來、并且他自己的身上也挂了彩。
“我們的路線被提前埋伏了!真該死,情報網構建得已經這麼嚴密,到底怎麼洩露得出去的……”
“以後開會由每個小組為形式,嚴禁消息互通。” 穆迪兇巴巴地命令,“多卡斯,你來安排分組;西裡斯你負責籌備新的方法追蹤情報。”
為防止任務一再失敗,大家不得不将警惕性提高到都有點神經質的程度。
由于近來米莉森帶頭魔法部實施各種對抗食死徒的全新舉措,埃爾抽空就到鳳凰社作彙報,因病休養的費比安總是非常健談,漸漸地向她分享及傳授大量實戰經驗:“……無聲咒,這最基礎的要求,你應該有所掌握,而你和我們總跟食死徒打交道的巫師的差距隻在于臨場的應變能力,強大的巫師對決就是炫技般的頂尖變形術,優先判斷自己是不是敵人的對手,水平在不在同個量級,進攻與防守哪個為主?然後在不同環境下靈敏地反應過來哪些能被自己所用,好比說街巷的隐蔽性,對聲源的敏感度,周圍建築如何作為自己的掩體,熟悉不同敵人的施咒風格,食死徒都不是體面人,就像麻瓜判斷去對面拿槍的是警察還是罪犯、前者不會使對方落到頭部中彈這種最沒尊嚴的死法,食死徒不像我們不到萬不得已才用索命咒,對付他們要學會快速地準确地先發制人,大部分情況下昏迷咒比繳械咒更實用,或是起到大範圍禁锢作用的地勢變形,比房塌地陷咒要高級的、當然這要求變形術水平高超啦;爆炸咒也是最優選,控制得當就行;粉碎咒,切割咒,這倆被他們玩出花樣來的咒語,要記得随時用鐵甲咒保護自己……”
吉迪翁裝作看笑話地揶揄:“不是吧你一個傷兵好意思教别人?”
“唉喲是誰上次在跟多洛霍夫對決用錯了咒語要我救場?”
普威特兄弟的鬥嘴令埃爾忍俊不禁,且在他們不厭其煩而随和幽默的指導下,她對戰鬥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環球出差的瓦倫娜隔幾天就會打長途電話回家或寄來明信片和信件,克萊爾和瑞斯愛湊熱鬧來聽電話,瓦倫娜也有關心她們的生活與學業,大約是這倆女孩勝似親情的友情令她想到自己和伊奈茨了。涉及到正經的主題,埃爾倒沒敢對瓦倫娜全說實話,除了魔法界的水深火熱,姑娘們在期末考完跟同學打架的插曲也沒提——事出必有因,埃爾弗裡德晚上到家看見艾莉西亞在用冰給瑞斯敷紅腫的臉頰,克萊爾一個女巫、兩手也有擦傷,她快步走上前當即詢問:“怎麼回事?”
“在英格蘭麻瓜學校被霸淩是種少見多怪的糟糕現象。” 艾莉西亞怕她們疼就沒用修複咒,輕柔地在傷口塗好不會刺痛皮膚的藥水。
“是誰欺負你們?” 埃爾沉下臉。
“我呸,欺負個鬼!是我把他們打趴下了好吧。” 瑞斯不服氣地說:“才不是我的對手呢。”
“對啊,我們差點就獎賞他們腦袋泡馬桶成功——” 克萊爾正一臉驕傲,埃爾弗裡德嚴肅地眯了眯眼:
“你們和他們誰先動的手?”
“……這很難說。” 她們支支吾吾。
見狀埃爾感到頭疼,盡量壓住氣惱與失望,她深呼吸道:“我不是為了讓你們去學打架把你們送進這所風評不錯的中學,請你們說明白為什麼要打架,否則我說服不了我自己對你們的信任。”
兩個女孩面面相觑,才從善如流地互相補充着道出實情,原來是那些家夥惡毒地嘲諷她們沒有監護人。
“他們還侮辱了你的姓氏,我真想踹他們進滾筒洗衣機洗幹淨嘴巴!” 她們憤憤不平地大聲說,去年瓦倫娜為她們争取到合法居民身份後,倆人的姓氏是跟埃爾弗裡德一緻的。
哭笑不得的艾莉西亞歎着氣好心提醒:“我想當下的重點不是滾筒洗衣機,是老師要求見家長,小朋友們。”
“我沒家長,大不了開除我呗。” 瑞斯不顧臉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傷勢狠狠道。
“開除你後你能去哪,能幹什麼工作,送報紙養不活你自己一天,不要像三歲孩子那麼任性。” 埃爾皺起眉,“星期一我去見你們的老師,我會料理妥當這件事,但我不想再為類似的事再去學校,下不為例,知道嗎?”
“知道……下次不會的。” 她們低下頭。
到辦公室的當天,埃爾弗裡德一向沉穩得獨一份的氣質讓教師和對面家長無法質疑她暫代監護人的身份,于是雙方坐下了椅子,教導主任頗有責任心地講述還原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等男孩的家長發完牢騷,埃爾才泰然自若地開口:“他們取笑和侮辱我的女孩們。理應給我們道歉。”
“開什麼玩笑!瞧瞧你家女兒把我的兒子們打成什麼樣啦?!”
“我想孩子們未來有一天都要走上社會,在他說出每一句前應該想到相應的後果。難道你的意思是口不擇言沒有錯?而且我認為我們今天的讨論要多些證據了,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的孩子打的呢,他們是塊頭不小的男孩,這量級的淤傷,真有可能是十幾歲小姑娘的手筆?我看根本不合常理,沒有證據的事,也就沒接着談的意義。” 這幾年在應對棘手人物和與之談判的方面有所長進,她不留情面地說。
主任面露為難:“韋勒克女士,其實大家不是這意思、我們都想找到完美的折中的方法……”
那人叫道:“折中?我們不會接受的!你們看着辦吧,我們要起訴——”
“好吧,我等通知。” 埃爾弗裡德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領,站起身,“我猜你們無非是想要點補償,而隻要你的孩子能站在全校師生的面前老實承認自己的錯誤并向她們鄭重地道歉,所謂的賠款不會缺席。”
自然沒可能動用到訴訟程序這麼可笑,加上這所私立學校多是稱得上有頭有臉的家長,鬧得太大并不劃算,在這種顯而易見的情形下,不想失去兩位投資人的校方再主動出面調和雙方矛盾,因此埃爾第二次到校長室之時,他們都看在圈子裡的生意往來各退了一步:私下道歉與醫院賠償。這鬧劇才算告一段落。
正是因為埃爾弗裡德默默處理好爛攤子後既沒有怨言又沒有指責她們,隻是囑咐了句留心定時給傷口塗藥,克萊爾和瑞斯更内疚了,出于羞愧心,她們不但消停了整個寒假,還幫艾莉西亞分擔稿件與收集材料之類的瑣事、少了《言論》重任的艾莉西亞在為一家運營影視評論的麻瓜出版社打工,日子過得尚算簡單安穩。
今年聖誕節過得相對冷清,鑒于美國國會支援傲羅造成積極的國際影響使米莉森在會議上指出向各國巫師組織遞橄榄枝的可行性,巴蒂·克勞奇順勢提到明年夏天西班牙為主辦方的火龍研讨活動等等,趁此契機可以和它們締結外交友誼,乃至籠絡及建立統一的聯合戰線,當然這是從理想角度出發要做的争取。
身為得力的助手和秘書,埃爾要陪同米莉森到各地訪問,連軸轉沒有停歇地開會,即便十分遺憾周遭國家的魔法議會态度都很模糊,别說人力物力的援助,有些連對限制來路不明巫師入境的提議都不願采用,當中少數樂意考慮合作關系的隻有西班牙和意大利。
聖誕與新年都是在異國度過,為随時留意部長的安全和盡量節省經費,埃爾跟米莉森租用的是同一間睡房,更便于一齊讨論方案的修改。
百忙中抽空拆閱朋友們的來信,莉莉寫道第一次過聖誕節的哈利收到西裡斯送的玩具掃帚的反應,雖遠遠沒到能騎掃帚的年紀、小哈利還是開心得手舞足蹈的,他也離不開教母送的魔法毛毯、能根據體溫變換冷熱的舒适毛毯,他常常要裹着這條毛絨絨暖乎乎的毯子午睡。
光是看文字都止不住笑意,她埋頭認真寫着回信,洗漱好的米莉森提醒道:“埃爾,别太晚休息,我們明天有場早會。”
“好,我先幫您熄燈。”
放下羽毛筆,埃爾弗裡德到盥洗室關好門,正要脫掉外衣,蓦地,一個微弱的聲音莫名引起自己的注意,她警覺地關掉水龍頭,浴室一片安靜,隻剩秒針走動的輕響。
普通住房配備的洗手間裡水箱和管道因溫差運作的動靜極其常見,可不知怎麼地,埃爾油然而生古怪的直覺,仿佛嘩啦啦穿過管道的不是流水,而是由遠及近的……由遠及近的某種危險。
她一邊拿過挂着的浴袍口袋中觸手可及的魔杖使用超感咒,一邊擰開了浴室門,不遠處經過小型客廳就是卧室,米莉森就在那兒安然入睡。
……感覺不對。
邁進客廳不出幾步,伴随着轟隆一聲巨響、橙色的室内燈光倏忽間熄滅,一片可怖的漆黑就像一張巨型的網狠狠籠罩下來,将空間壓縮得難以呼吸——她條件反射般敏捷地閃身趴下并飛快地朝聲源甩過昏迷咒,沒有選擇立即采取複原光線而是在看不見一點東西的視野中迅速移形到睡房——千鈞一發之際她的石化咒擊中了從窗戶爬進的襲擊者,與此同時她一手揮過魔杖把牆壁變形格擋門外的敵人、另一手靈巧地連同被褥将米莉森拉下床鋪躲過窗邊的爆炸,嗆鼻的濃煙填滿房間,米莉森撿起掉落地闆的魔杖,她們分别用粉碎咒與禁锢咒制服了那兩個偷襲的混混巫師。
一片狼藉,當地魔法部的執法者趕到,忙不疊地對米莉森賠禮道歉。
“對不起有什麼用?假如不是我的秘書,我都命喪黃泉了,這就是你所說的‘安全和平’,安德烈,你我明明清楚這幫無法無天的家夥愈發增多的緣由,是食死徒鼓勵了他們,你不能否認黑魔王惡劣的影響力,你繼續坐視不管,遲早有一天這驚魂不定的災難輪到你的人民,甚至輪到你自己……” 米莉森到底是見慣大場面的部長,前一秒才生死曆險,這時就抓住機遇拿實例試圖勸服對方,不愧是政客的思維,不在乎自己會遭遇多少次暗殺,重要的是不枉此趟達到目的,被謀害的經曆都可以當作布道的材料去利用。
事實證明努力沒有白費,收獲馬德裡魔法議會承諾公開反對神秘人勢力及法國魔法部、意大利魔法部和保加利亞魔法部應允實施加強内部安保的舉措,例如對外來人員的魔杖監管、擴充打擊手與追捕手的數量,諸如此類。
趕在複活節長假回倫敦,看簡、比利和詹姆斯的回信提到本學期伊法魔尼和霍格沃茨有魔藥研究的友誼賽,換言之他們能回來待一個月左右,也是由于英格蘭局勢不好導緻伊法魔尼沒什麼學生踴躍參加,對魔藥不感興趣的比利純粹是為了可以跟老朋友聚會才報名。
原本現狀在按預想行進,意外則集結着悄然無息地降臨,長假的某天大清早艾莉西亞緻電給仍在睡夢中的她:
“……快看我投到你客廳壁爐裡的報紙,埃爾。”
當埃爾弗裡德看清這份熟悉的黑白排版報刊标題《新言論》,她皺緊眉聽着艾莉西亞沉聲道:“應該是學生自發推行的,而且不知用的什麼魔法,今早全英格蘭的巫師都收到了它……”
定睛仔細閱覽上邊的每篇文章,縱使行文字裡行間掩飾不了幼稚,明确的在于盡力模仿她們的風格針砭時弊,反抗黑魔王的主題也被渲染得非常直接、激進。
“我擔心食死徒會把矛頭指向這群孩子。” 艾莉西亞凝重而堅決地說:“我們要重啟《言論》。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不該躲起來。”
這并非容易,尤其據雷古勒斯帶來的機密信息所知,伏地魔的反應跟前幾次不同、他認為正是她們的報紙洗腦了那些年輕人,而他的舉措是要抓住創刊者,并且——
“……‘将你折磨百遍,讓衆人連抵抗都畏懼為止’。” 雷古勒斯的語氣一如既往冷靜,但神情有着一絲隐忍的愁悶,“他已經命令食死徒跟進抓捕的任務。”
料到這可能性,埃爾無言半晌,面不改色地點頭:“我知道了……你要告訴我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我前天攔截了這封來自馬德裡的信。” 雷古勒斯把蓋有印戳的白色信封遞給她,淡漠地說:“那幫西班牙人之中出了叛徒。”
展開信箋一目十行地讀完,埃爾弗裡德隻覺心口一陣憤懑,定定凝視着壁爐,表情沒顯露絲毫的慌亂,眼睛深處卻像冰河下沸騰的岩漿,無聲的怒火在灼燒,緊閉雙唇沉默不語,暗暗咬牙吞掉情緒,她的手指收緊成拳,信紙被發狠的力道扭曲成一團廢紙。
“……煩請你把這封信改為該讓伏地魔解讀成背叛的内容。” 她相信以這位同伴的聰慧聽得懂自己的用意,“我們英國魔法部不會再和那些人打交道。
随着形勢日漸緊張,艾莉西亞提出把整個“言論小組”轉移到别的位置。
“這住宅區附近都是麻瓜,萬一食死徒襲擊那整條街無辜的普通人都會遭殃。” 艾莉西亞有條有理地分析說:“而且這是你長大的地方,你童年回憶的寄托,我也不想他們毀掉。”
在選址上她們最終定位到距離科克沃斯鎮三四英裡外荒廢的湖水公園、旁邊一片茂密的樹林,就在裡頭建起一間小屋,足夠隐蔽、空氣也不錯。
小屋雖設置好牢固咒,埃爾弗裡德依舊不太放心,克萊爾機靈地建議:“你好朋友一家不是用了個特殊的魔咒保護來着?你也可以照抄同個方法。”
好主意。赤膽忠心咒是藏匿小屋、保護艾莉西亞的絕佳魔法,隻是應該選誰做保密人呢?别說現今負責組織戰略的西裡斯,鳳凰社裡較熟的多卡斯和普威特兄弟也要帶隊,鑒于美國的傲羅們沒跟食死徒交戰過,且仍在适應階段。
關于選“言論小組”的保密人這主題,埃爾弗裡德這天到波特家一度讨論了許久,起初她是想請萊姆斯·盧平幫忙的:“我要不去問問萊姆斯吧,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不等莉莉和詹姆來得及回答,西裡斯直接反對道:“要選也是選離得近的人啊,他老是出差。”
詹姆不以為然:“我看出遠門不影響啦。”
“可惜咱們都不确定下次萊姆斯回來是何時。” 莉莉苦惱地說。
“我認為,不如選彼得?既不好被猜到,我們又能及時留意他的安全。” 西裡斯靈光一閃。
“……彼得,他會願意嗎?” 埃爾小心而遲疑地反問。
“他會的、我來說服他!” 認準完美人選的西裡斯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樣子,信心滿滿道。
對此莉莉和詹姆都沒有異議。
沒過幾天在鳳凰社總部的小型會議室,中心座位上的彼得面色不大自在地聽着西裡斯的解釋,躲了躲他們殷切的目光,他猶豫而瑟縮,顯然短時内給不出回應。
于是埃爾主動說:“如果你不願意,我完全理解。”
西裡斯正要開口進一步勸說,所幸彼得即使額頭冒汗也已經同意:“沒關系,這……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願意做韋勒克和克裡斯小姐在出版社的保密人。”
“太好了——”
“謝謝你,彼得。” 悄然大松口氣的埃爾弗裡德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彼得勉強地扯扯嘴角回以禮貌的幹笑。
自從《言論》的編輯恢複運轉,克萊爾、瑞斯放學了就會來小屋半是休閑半是正經地寫寫作業歸納歸納稿子,簡、比利和詹姆斯也是同樣,大家都是一個年齡段,沒多久就混熟以教名相稱呼。
以為自己解決好壓在心頭的大麻煩、埃爾跟随米莉森和克勞奇先生會見保加利亞和意大利魔法部的幾名代表,臨時反悔合作的西班牙被标為棄棋,如今有誠意的領導人顧慮的疑難的他們都希望力圖排解。
面談近一小時,正要簽署協議,意大利部長的秘書收到一封密函,霎時面如土色,用口音濃重的英語連聲說着蹩腳的借口要告辭,誰都攔不住,剩下保加利亞跟法國代表面面相觑,擅長多國語言的克勞奇先生趕忙打着圓場試圖穩住盟友懷疑的心情,深感不妙的埃爾弗裡德立刻大步流星穿過會議室的外廳、回去她平時的工作區域查詢信箱。
十分鐘前,最新的一條直達部長秘書辦公室的快信:三個多小時前即大緻淩晨四點,鳳凰社帶領的六人傲羅小組與食死徒交戰遭遇大規模圍剿,近乎被全員殲滅——
“天啊……” 埃爾差點暈倒,極端的震驚及悲痛如電閃雷鳴的暴雨澆落,她捂着頭,踉跄了一步,強烈的恍惚感造成的眩暈令她不得不閉上眼,再睜開時竭力維持着理智,抿了抿唇,用力掐疼手腕逼迫自己拿出點魄力,調整好呼吸,返回會議室,将消息低聲告知給米莉森。
果不其然米莉森内心再崩潰也把若無其事僞裝得完美,當務之急是挽留兩名外國代表的合作意願,上帝知道此刻的埃爾弗裡德有多想去查證事件的全部細節、可是她暫時走不了,等待的幾秒鐘從沒有過的漫長,慶幸克勞奇先生洞察力敏銳地以保密協議為由将她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