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珛轉過身,兩旁的魂衛已然退去。
她微微颔首,雙手交叉,反手交握,朝着堂上之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拜見鬼君。”
黑紗消散在空中,鬼月離站起身,其人面如皎月,形如青松,眉眼裡似有萬裡星辰,唇齒間如含三月陽光,舉手投足中濃郁的蘭花香四下飄散。
他走下台階,對鬼珛說道:“請鑒魂師看看吧,地上這個人。”
“是。”
鬼珛将那遊魂裡裡外外檢查了個遍,還是判定無事。
“這麼點兒小事兒還勞煩鬼君親自出來,這老潘可真是的。”
“小事?除了我,誰敢接你的案子?”
鬼珛低頭不語,哎呀,她可沒有這麼厲害……
“幾個月不見,越發出息了?”
“鬼君,我錯了。”鬼珛拉着鬼月離的衣服,噗通一聲就要跪下。
鬼月離一把将她攬住,“站着好好說話,别給我來小時候這套。”
“是。”鬼珛笑嘻嘻,語帶嬌氣,“鬼君,這幾個月我是出去找線索了。”
“找到什麼了?剛剛那兩個人?還是地上這個?”
“還真是讓鬼君說對了。就是這個冷公子,然後還有他家那個宅子。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遇到一個奇怪的遊魂,當時我手上的鑒魂印明明亮了,可是追到那位冷公子的院子裡時,印記又不見了。”
“會不會是跟錯人了?”
“有這個可能,可是,印記的确是到了他家才消失的……”
“這個冷乞淵的魂,确定幹淨嗎?”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今天下午我一直跟他在一起,沒有察覺他的魂有什麼異樣。”
“這麼說來……”兩人陷入沉思,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遊魂。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這一連串的事情。這個人……”鬼珛喃喃。
“像是特地送來的。”鬼月離接着說道。
鬼珛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感覺!對對對,我已經給他錢了,他若是為錢,這事當時就應該和解了。可是他非要扣下剛剛那個男孩,我們這才來了判決宮。”
“若不是為了他,你還不回來了是不是?”
鬼珛打哈哈:“當然不是了……本來也是準備回來的……”
“可是他若是想要人,來這裡,是不能保證人一定會判給他的。”鬼月離又分析道。
“是……若是他想要人,最簡單的方法應該是……”
“應該是當時把你們扣下來。”
鬼珛點點頭:“沒錯。他們那麼多人,勝算很大。”
“他有跟你過招嗎?”鬼月離問。
“完全沒有。而且,”鬼珛突然想起下午嗑瓜子時冷乞淵的話,接着說道:“而且,他似乎很想見你。”
“見我?”
“是很奇怪吧?但是他似乎很笃定能見到你。”
“你确定他不認識你嗎?”
“應該不認識吧……我在外面都有化形和化名的。”鬼珛一副對天發誓的樣子。
那确實有些奇怪,鬼月離的目光落在案台上的魂金上,有些出神。
為了見我?
鬼珛看着地上的人,也有些出神,“難道他的目的真的就隻是把仆從送過來讓鑒魂師幫忙看看傷勢?”
魂境的仆從雖然不多,但是主仆之間也少有這樣的情深義重。
“算了,此人既然無事,養幾日便送回去吧……至于這個冷公子,我會派人盯着。”鬼月離擡頭看向鬼珛,“至于你……”
“我,馬上就回魂宮!最近都不會再出門!”
鬼珛說完,一溜煙兒就跑出去了。
沒想到,一出判決宮她就撞在聞苁的頭上。
兩人眼冒金星。
“姐姐終于出來了!”聞苁摸着還在疼的頭,喜出望外。
鬼珛擡眼看了看,哎呦……怎麼又是你……真是不吓死我不甘心哪……
“你在這裡幹嘛?”她問道。
“我……我來給姐姐還債……姐姐今日救我性命,又借我一錠魂金,就算當牛做馬,我也是要還姐姐這份恩情的。”
“算了算了,今日遇見我是你運氣好,你以後好好做人就行。”
她說完正準備離開,袖子又被拉住了。
嗯?
聞苁魂力不足,軟軟地飄在地上,似坐似跪,弱聲道:“聞苁無家可歸,求姐姐收留。不瞞姐姐,我就是沒有地方住才去那空房子裡借宿的。”
鬼珛突然想起在冷乞淵的院子裡,他漲紅了臉,也沒說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他扶着聞苁:“你先起來說話。”
“你的家人沒有燒給你一些魂料嗎?”
“魂料是什麼?”
“就是在世的人燒給你的所有有用的東西,可能是錢,可能是房子,也可能是燒雞……這些你都可以在魂境使用。”
聞苁的目光變得暗淡:“我沒有家人,我在人界的親人都死光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魂力這麼低,鬼珛心中湧起一陣悲戚。
無親無故,等到記得他的人都死光了,他還沒有轉世的話,就再也不能轉世了。
“那你領渡忘川的号碼牌了嗎?”鬼珛問道。
“領了。”
“還要等多久?”
“多久?”聞苁有些不明所以,“沒人告訴我啊……”
“牌子上有寫啊。”鬼珛說着伸出手,“牌子呢?給我看看看。”
聞苁摸了摸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噢……我一拿到牌子就放兜裡了,沒有仔細看。”
他說着拿出渡忘川的輪回牌,角落上一個亮晃晃的“十年”出現在二人眼前。
“什麼?十年?”鬼珛大驚。
除去那些不想轉世的遊魂外,一般遊魂幾個月就轉世了,等得久的最多也就等一年,怎麼可能十年?
這有問題。
“你剛剛是不是說你沒地方去來着?”
聞苁點頭如搗蒜。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