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隻是想搞錢。”

“跟我何嘉佑結婚還需要你親自搞錢？”

“你還出生就是富二代呢，為什麼對錢還這麼大興趣？非要自己創業？”

“因為我是個俗人。”

鐘粵笑：“巧了，我也是個俗人。”

“麓裡真的很适合生活嗎？”

“别想那麼多，我隻會把有你的地方看做是家，其他的地方都是旅館。”

何嘉佑終于被哄舒服了，渾身的細胞都開始跳舞。

然後他又想起件事來，“所以，你還有多少旅館？Chris邱算嗎？”

鐘粵有些無語：“你神經病啊。”

何嘉佑酸溜溜的，“看你對他也挺好的，生怕他醉酒睡在大街上。怎麼，被他的深情感動到了？”

“他是個好人。”

“這世上好人多了。”

“他不一樣，他喂我吃過奶……”

鐘粵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嘉佑捏住了下巴，“你給我好好說！”

“奶瓶！他小時候喂我吃過奶瓶！”

“這還差不多。”

……

周潼訂的是一家巴洛克風格的歌劇院餐廳，内部裝潢極為華麗複古，鐘粵他們到的時候，提琴手正在進行音樂表演。

何嘉佑介紹說曲子是巴赫的D小調雙小提琴協奏曲，是不是很古典。

鐘粵笑說古不古典的先放一邊，她一聽這曲子就感覺來到了犯罪現場是怎麼回事，比如被綁在手術床上的絕望少女和一邊摘手套一邊欣賞自己傑作的冷峻醫生。

何嘉佑默了默，繼而将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貼近她耳朵：“要不要晚上回去試試？”

這下反而輪到鐘粵接受不了，瞬間跳到一步開外去，瞠目到：“何嘉佑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小姐……”何嘉佑指了指自己的臉，“行，算我錯了。”

兩人越往裡走，鐘粵越緊張，不停問何嘉佑她穿這身衣服會不會太誇張。

她身上的裙子和他的西裝來自同一個品牌，是今天下午逛街時他執意要買的，腰線以上是繁複立體的花朵，腰線以下像個包裹性極佳的紙袋，以至于腰帶那麼随意一系，她就變成了一捧純潔又馥郁的白色花束。

剛剛外面裹着大衣還不覺得，這會兒到了溫暖室内一脫外套，好像就有點過于刻意和隆重了。

何嘉佑安慰道：“不誇張，很漂亮，很适合這個場合。”

鐘粵有些不信：“真的嗎？”

“真的。而且你放心，舅舅一家都是很開朗又好相處的人，再不濟還有周莉琪女士給你打掩護呢，怕什麼？”

“你媽媽也來了？”

“當然了，這麼重要的日子。”何嘉佑擁住她的肩膀。

不遠處的周潼看見了他們，用力揮着手。

他們走到近前，周家人已經悉數站起了身。一群人中又屬周潼的老公最為打眼，高鼻深目長卷發大胡子的，很有點地中海風情。

鐘粵立即瞧了何嘉佑一眼，無聲地問道，“這就是二營長的羅勒基醬？”

何嘉佑wink了一下算是回答，兩人心照不宣，都笑起來。

周潼跟衆人說：“瞧瞧，這是什麼神仙眷侶，難怪咱們小佑從國内回來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這換成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不在身邊還能有心思工作？”

鐘粵被她誇得很不好意思，微微欠了欠身，“不好意思我們遲了。”

周潼擺擺手：“我們也剛到，菜單還沒看呢。”

何嘉佑給她和衆人做了介紹。然後他果然沒騙她，舅舅一家都很溫和可親，讓人倍感舒适和愉快，就連那個大胡子的意大利男人安東尼奧，都爽朗又幽默，偶爾還能蹦出幾個不太标準的中文單詞來，讓人忍俊不禁。

周莉琪今天依舊沒有帶男伴，相比于之前的華麗風格，今天就隻穿了白襯衫牛仔褲和卡其色風衣，耳飾也換成了經典而低調的四葉草，這麼一看還真有幾分藝術系教授的影子了。

裝扮改變，不變的是對她毫不掩飾的喜歡，以至于鐘粵一坐下，她就遞了菜單過來，“快看看你想吃什麼？這裡的菜肯定比我做得好吃多了，你一定得多吃點。”

鐘粵笑着說好。

何嘉佑佯裝吃醋，問他媽媽：“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兒子嗎，怎麼也不問問我想吃什麼？”

周莉琪說：“我疼她還不就是疼你？你要是現在就開始吃醋，那以後的日子估計要難熬了。”

周潼笑着接過話去：“姑姑盼這一天都盼到花都謝了吧？你實話實說，這些年有沒有懷疑過小佑根本就不喜歡女孩子？”

何嘉佑聽了立刻伸出手去堵住周潼的嘴，“大過年的，你能不能給我留幾分面子？”

周莉琪也大笑：“能不盼嗎？從他被抱到我身邊的那天就開始盼了，尤其他小時候每次不聽話老師喊我去學校挨訓的時候，我想的都是這個不孝子到底什麼時候能滾去離我十萬八千裡的地方上大學，然後一進大學的門就被女朋友接管，這輩子再不需要我操心。可誰承想呢，從他成年到現在又整整過了十年，他才把女朋友給我領回來。”

何嘉佑挑挑眉：“媽，緣分是天定的。”又湊到鐘粵身邊來，混不吝地指了指菜單，“挑貴的點，什麼魚子醬鵝肝的，反正表姐和姐夫買單。”

周潼無比淡定地喝了口檸檬水，“我買單就我買單，為了慶祝咱們家又多一位家庭成員以及馬上到來的中國新年，就算真把我宰了給大家助興又如何？”

安東尼奧卻一把抱住周潼，誇張地瞪大眼睛：“什麼？要宰了我老婆？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大笑。

餐廳的歌手一開口就是歌劇範兒，瞬間帶領大家穿越到卡門的世界。

氣氛逐漸熱烈。

鐘粵沒聽何嘉佑的，頭盤和主菜隻點了自己想吃的果蔬沙拉，法式蝸牛和茴香烤狼鲈，她的法語許久不用已有些生疏，好在靠一兩個關鍵單詞和圖片還不至于太露怯。

餐前的氣泡酒味道很清爽，喝了之後果然讓人食欲大開。

何嘉佑又問她要不要加一份奶酪，鐘粵擔心會吃不完，他卻說沒關系，吃不完還有他，他今天心情好，估計可以吃下一頭鲸鲨。

她被他逗笑，喝了酒的臉頰迅速飛上紅暈。

不知不覺，這餐飯竟吃了一個多小時。

周莉琪感歎：“你們看這年輕的戀人交頸低語是一副多麼賞心悅目的圖畫，世界是他們了，我們這群老的，終究要退出曆史舞台了。”

舅舅舅媽都說是，然後又回憶起他們年輕時候不知天高地厚滿懷憧憬踏上這片異國土地時的傻樣子，以及後面差點活不下去時兩人又是如何抱頭痛哭的。

舅舅周立仁頭發白了大半卻依舊不改紳士做派，一邊聊天一邊還不忘體貼地照顧着身旁的老婆。

周潼說：“好好的吃飯又提你們那些老黃曆幹嘛？”

舅媽笑：“大概就是老了，人一老就愛懷舊。”

周莉琪也說：“我反正已經是開到荼蘼的花了，好在，還有小佑和鐘粵替我繼續絢爛下去。”

這話不知怎麼就有種不祥的味道，鐘粵心弦一緊，悄悄轉過頭去，發現何嘉佑的臉色已經泛白，她趕緊在桌底牽緊他的手。

他沒回頭看她，卻也用力回握了她一下。

“媽，大過年的你能不能說點積極向上的話？什麼荼蘼，等你八十歲再往自己身上用這個詞也為時不晚。”

周莉琪想了想，突然狡黠一笑，“積極向上的啊，有，這個還真有。”

說完就回過身去，在她的名牌包包裡一頓翻找，随後大手筆在桌上一拍，幾個紅色信封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安東尼奧最為興奮，嚷嚷着，“這個我認識，這個是紅包，對不對？中國人最好的習俗！”

大家都笑。

周莉琪說：“我明天就飛去度假了，也不能陪大家一起過年了，索性紅包就提前發了吧。你們四個小輩，每人一個，錢不多，就圖個寓意。”

鐘粵長大後就沒收過紅包了，突然這麼被小孩子般對待，還有些難為情。

何嘉佑和周潼卻沒客氣，嘴裡說着謝謝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含糊，三兩下就将裡面的鈔票扯了出來。

鐘粵眼尖，看見那裡面是五張一百元鈔票，印着巴洛克風格的拱橋。

周潼将紅包塞進口袋，“行，算您沒偏心，我倆給的一樣就行。”又順手把她老公那一份也收了，眨眨眼，“我替你保管。”

安東尼奧立刻抗議：“憑什麼？那是姑姑給我的。”

周潼說：“不憑什麼，就憑我是你老婆。”

何嘉佑也附和道：“就是，我們中國男人向來都把管家權交給老婆打理的，姐夫，你這要學的還很多呢。”

說完，就獻寶似的把他的紅包也雙手向鐘粵奉上，模樣無比乖訓，“老婆，你收好。”

他，在，說，什，麼！

鐘粵被他弄了個大紅臉，當着他家人又不好說什麼，隻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大家開始起哄。

何嘉佑說：“你們這樣她要不好意思了。”

周莉琪接過話去：“你們是命定的緣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又從包裡掏出一個紅包來遞給鐘粵，“囡囡，這個是單給你的，算是阿姨給你的見面禮，也算我兒子的托管費，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幾年，可算把你給等來了，以後小佑就交給你了。”

鐘粵的眼淚幾乎一秒就湧了上來，她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大概是替何嘉佑在這世上有這麼一個愛他的媽媽而感到高興吧。

命運還算仁慈，把對他的虧欠全部以另外一種方式補足了。

“阿姨，我不能收，我對Felix好，是應該的，因為我愛他。”

何嘉佑的眼睛也有些紅，但還是努力緩解着氣氛，“乖，媽給你你就拿着，巴黎小偷多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紅包這麼厚别一會兒被人盯上了。”

“啊？”鐘粵立刻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周潼笑出聲來，“小佑，你哪找的這麼個天真可愛的姑娘，實在跟你絕配！”

“你就拿着吧。”周莉琪把紅包塞到她手裡，

鐘粵隻好收下。

正在這會兒，餐廳裡不知怎麼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來，現場的音樂也換成了浪漫風格。

好多人正在朝舞台方向聚集。

周潼站起身來張望，“怎麼了這是？”

安東尼奧也跟着站起了身，“好像有人求婚。”

“是嗎！今天是什麼好日子！走鐘粵，一塊過去看看。”

周潼不由分說拉過鐘粵的手，帶她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們特别的東方面孔，好多人在看到她們的瞬間就自動讓了一條路出來。

舞台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布置好了鮮花，氣球，和搖曳的燭火。

室内光線逐漸暗了下來，屋頂開始飄玫瑰花瓣。

“God！”鐘粵感歎，“這未免也太浪漫了吧？求婚的主人公在哪呢？”

周潼指了指，“那呢。”

鐘粵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卻也隻看到一個熒幕投影，上面是一串英文，“Will you marry me?”

兩秒後，熒幕跳動，又多了一行字，“Miss Zhong.”

Miss Zhong？怎麼這麼眼熟？

人群突然開始鼓掌。

所有人都看着她笑。

鐘粵驟然就明白了什麼，下意識回過頭去，眉間還殘存着不可思議，眼淚卻已經落了下來。

隻因為，她看見，衣冠楚楚的何嘉佑此刻正單膝跪地看着她笑，眼底裡流動着的，是幾乎可以淹沒整個世界的溫柔。

“鐘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而他身後不遠處，正是一身藏藍連體褲，手裡拿着對講機，笑得萬般風情的Sloene……

所以他們今天那個會議的策劃案主題就是——《Will you marry me,Miss Zhong》？

鐘粵雙手覆面哭到不能自己，心底的甜卻波濤洶湧着，幸福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