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稚然拿着包袱,“關你什麼事?”
明成抱着雙臂,“你爹死了,你們祝府也敗落了,你怎麼還好意思出來啊?如今誰收留你啊?要實在不行,本公子身邊缺個婢女,你剛好補上,也能給你口飯吃。”
祝稚然笑了一聲,“我呸!你也配讓本小姐伺候!”
明成冷聲道:“你别不識好歹,你如今什麼也沒有,本公子大發善心給你個機會,你應該跪下來好好謝我。”
“我告訴你,本小姐就算無依無靠,餓死在大街上,都不會正眼瞧你們府邸一眼!”祝稚然語氣一如既往的狂傲,“也不看自己什麼身份,還敢讓我當你的婢女!”
明成高高擡起下巴,“你忘記你爹怎麼死的了?那事鬧這麼大,他啊,玩女人玩死了。我看啊,他就是從戰場上當逃兵逃回來的,就這樣的人還敢說自己上戰殺敵?咱們黎夏的百姓怎麼敢讓這樣的人保護?”
祝稚然一聽把包袱扔給阿鸢,上去踹了他一腳,“我爹爹輪得着你來說?你一個養在府邸走不出去的蠢笨少年,怎麼會知道在戰場刀間舔血的日子是什麼樣的?别說讓你殺敵,就是讓你拿把刀,你都提不動!日後也斷不可能指着你這樣的人護着黎夏!”
明成倒地之後,很快起來,立馬過過揪着她的衣領,大聲道:“你整天狂什麼?你如今什麼也沒有,怎麼還敢和當初一樣?我說你爹是廢物就是廢物!”
祝稚然不理他,拿起包袱,拉着阿鸢走了,明成剛想上去追,就被幾個下人拽着,“公子,大街上,咱們收着點吧。”
明成甩開他們,咬着牙道:“改天,定要好好教訓這個丫頭。”
待回去,她一臉不高興,坐着吐了好大一口氣,下午學習都心不在焉,晚膳期間,她吃飯也不像從前吃的那麼多,裴唯卿見狀,給她碗裡夾了好多吃的,“整日學習不輕松,你還在長身體,該多吃些。”
祝稚然托着腮,不說話,也不吃,揚大夫覺得罕見,“從前吃飯都不用别人喊,自覺地跑出來,還總是嚷嚷準備的不夠多,今天倒是稀奇,說說了,怎麼了?”
阿鸢放下碗筷,道:“我跟小姐今日出去買衣裳,又見到了明成,小姐跟他吵了起來,心情自然是不好。不過,那個明成實在太過分,每次見到小姐都要說上幾句,真是讨厭。”
裴唯卿道:“可是明府的明成?”
阿鸢道:“就是他,讨厭得很。”
裴唯卿,“這家小公子确實也狂傲得很,不過,他家也算是臨安有頭有臉的富商,加之又是明老爺嫡夫人所出,錦衣玉食,倒是跟從前的你一般。”
祝稚然聽完氣得拍桌子,“你胡說!本小姐什麼時候像他那樣?他不配跟我比!”
揚大夫接道:“你看看你現在,動不動就生氣暴怒,可不就跟他一樣?再者,你既然那麼讨厭他,何需在意他的話?日後你總要出去的,若每碰見他一次便生氣,那豈不是很不劃算?”
聽到不劃算這幾個字,祝稚然覺得頗有道理,“也是,本小姐若是總為他生氣不吃飯,實在不劃算,要是這頓吃不到,你這個怪脾氣的大夫又不給我下頓吃,餓了肚子可就是大事了。”
揚大夫:“......”
說完,祝稚然拿起筷子,快速吃着碗裡的菜,吃着吃着她又放下碗筷,“他今日說我爹爹.......我爹爹保護了黎夏的百姓,才回來的,才不是逃兵。”
裴唯卿從沒見過她爹,隻知道他很少回祝府,也不了解她爹的事情,他安撫道:“你心中認定你爹爹是這樣的人,就無需在意别人的想法,這世上總有人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污蔑、嘲諷、跟風。好人也能被說成壞人,其實這樣的人真相對于他們來說不重要,就是朝廷都認定你爹爹是為國而死,他們仍然會說,心如明鏡即可。”
祝稚然聽不太懂,沒接話,她又問揚大夫,“我爹爹是好人對吧?”
揚大夫手停頓了下,道:“自然,你爹爹保護了黎夏的百姓,若他不是好人,那誰還能算好人?好跟壞,豈能聽信一面之詞?我們如今能坐在好好吃飯,有你爹爹很大的功勞。”
祝稚然聽完這才笑了笑,屋外此時風雪交加,屋裡暖風明燭,這是她吃過最溫暖的一頓飯。
時間一晃就過去,她來揚大夫這已有一月多時間,每日都是跟他還有裴唯卿一起,自她在這,裴唯卿到揚大夫這來的次數比從前多了許多。從前隻是午膳過後,來教她讀書,後來改為午膳前來,在這和他們一起吃午膳跟晚膳,祝稚然似乎覺得這好像是比從前在祝府開心些。
裴唯卿教了她跟阿鸢很多字,給她們帶來了好些書,祝稚然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窮了,他教書大半的錢都用來買書了。
轉眼到了除夕夜,從前過年都隻是跟崔氏吃一頓飯,她便直接出去了,留她一人在府裡,沒人同她一起玩。今年是四個人一起過的年,她格外開心。
早起,便跟着揚大夫還有阿鸢一起上街買了好多吃食,揚大夫說,這些春聯由裴唯卿寫好帶過來,他們不必自己準備。
買完回來,裴唯卿已經來了,除了帶來春聯,他還帶了好些東西,祝稚然一看包袱,輕松道:“又是書?今兒是除夕,還讓本小姐讀書?”
裴唯卿笑了一聲,把包袱遞給她,“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接過,慢慢打開,裡面不是書,而是兩件喜慶的紅色衣裙,她道:“給我們的?”
阿鸢聽完湊過來,“我也有?”
裴唯卿道:“即是新年,當然得穿新衣裳,我從未給小姑娘買過衣裳,還是青辭坊的店家給我選的,你們應當喜歡。”
祝稚然抱着衣裳,“青辭坊的衣裳很貴的,你哪有錢買了?”
裴唯卿溫和道:“攢攢不就有了,我平常不花什麼錢。”
祝稚然看着他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裳,縫縫補補就算了,也不保暖。這個窮書生,自己連飯都吃不起,還買這麼好的衣裳給她們。真是蠢的厲害,不知道先給自己買嗎?
她微微低頭,好半天,才道:“多謝。”
倒是想不到她會突然對自己道謝,還把頭低下來,從前傲氣慣了,如今這樣還不習慣,裴唯卿摸摸她的頭發,語氣依舊溫柔,“明年好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