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仙宮雲集,九天碧霄。
姻緣神樹下,輪回仙君慢慢于神宗蘇醒,趙八方就在周圍,拿着個掃帚清掃花瓣,桃花落在他寬大的白紗藍道袍上,他一邊遙想當年一邊以淚洗面。
輪回仙君坐了起來。
“……你醒了?”趙八方驚訝,丢掉掃帚,歡欣鼓舞撲上去。
“這是——”沈笑空險些被趙八方勒得喘不過氣,扒着他的胳膊咳嗽兩聲,“姻緣神宗?”
趙八方颔首:“是啊。你昏迷了……昏了大概凡間的七七四十九天吧。瘟火仙君治的你。”
言畢,沈笑空有些頭疼,他敲了兩下腦門,而後想起一些切片似的記憶,一驚一乍道:“風水元君還在嗎?我好像害慘了他……”
“你放心吧,風水元君的仙身回到了天庭,在瘟火仙君那裡修養,他看你情況好轉,才讓我把你帶回來。”
沈笑空沉吟半刻,看着腳邊因風打旋的桃花瓣,攥着衣角,豁出去一樣要問什麼的時候,趙八方卻比他先一步說:
“天庭帝君囑咐過了,你醒了就去找他。”
帝君其實在天庭一直都是個象征符号的存在,包括趙八方在内,自飛升以來就沒見過帝君本人。
“去哪裡找?”沈笑空有些忐忑。他或許還需要彙報下凡人間數載的情況,這突如其來的進程反倒讓人不知所措。
因為在他的“幻想”中,等他修複了七座神宗,說不定就會開啟譬如通天法陣的東西,直接從人間将他召喚回去,西疆生變提前歸來是沒有料到的。
趙八方:“你往天演時宗的方向走,帝君就在那日月交替,星移鬥轉的太虛鏡中。”
“太虛鏡是什麼?”
“我亦不知。”
“……好罷。”
沈笑空終于是離開了姻緣神宗,往天演時宗的方向走。一朝重回天界,天界廢墟中零落着幾棵郁郁蔥蔥的古樹,漫無邊際的白雲随遙遠的夕陽燒着金邊。
他途經瘟火仙宗,瘟火仙宗還是一片戰後的殘敗迹象。而瘟火仙君并不理會他,隻是用仙草和瑤池水喂養着靈龜,在一棵樹下打坐沉思。
輪回仙君悻悻離開,連抱拳問好都免了。
姻緣神宗在東偏北。而天演時宗在東,瘟火仙宗在北。
沈笑空就這樣當着瘟火仙君的面,朝西邊去了。
他要去西邊的扶乩道宗,西邊的九天地牢,像一開始一樣,去找他要找的人。
——魔君被關在九天地牢裡,就宛如他前世死在京城天牢那樣,孤獨無依。
輪回仙君就看見了這樣一幅畫面。
魔頭還是一身凜冽紅衣,千丈青絲繞肩,在牢裡一人血書自傳。在絕望之際擡眸,他看見仙君來了,他這才露出似笑非哭的神情。
沈笑空挽開衣袖跑過去,他的白衣如殘雲略過天光,墨色長發在身後流散。
“懷昭……”
遠看九天地牢近在咫尺,然而一步步走近了才知高牆萬丈、遙不可攀。
這裡沒有森嚴的守衛,沒有其餘魔宮雜碎,隻有讓人望洋興歎的白茫茫的雲。雲裡一座纏着鎖鍊的牢籠,堅硬如鐵,牢固如盾,不是天羅地網的無處可逃,而是茕茕孑立的絕望伶仃。
沈笑空伫立牢鎖前,常擁宸顫顫巍巍起身,一瘸一拐地奔走過去。他的黑發濕漉漉地貼在前額,眼裡含着腐朽的希望,想要說話卻喉中鏽味滾動,讓他難以開口。
沈笑空将手隔着牢獄伸過去,不時便喉中含淚,向來花言巧語的人此時竟什麼都說不出。
二人隔天牢十指交握,常擁宸握住他的手指,緩緩将一張褶皺的紙摁到他掌心,那決絕的神情像是榨出了痛入骨髓的血來。
“小心……帝君。”
常擁宸将他推了出去。
沈笑空猝不及防,朝後趔趄,舉步維艱,就在這時,“風水元君”出現在身後,竟然穩穩扶了他一把。
“你……”
輪回仙君不可思議,風水元君不是正仙身受損,修養于靈龜碧落中嗎?
然而這個風水元君唇角兩顆痣勾人心魄,穿着慣常的天青色缥缈又俊逸,走一步那發冠就招搖兩下,看起來精神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