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滾滾的紫電撕開大景朝的暗雲,奪目的青雷劃破疆域之下沉睡的夜空,我每一次萬籁俱靜的蘇醒,都是在為帝君而守候。”
“隻有我的天雷業火能夠見證寶塔街裡那件嫁衣的化神傳說,隻有我能安撫流離不定、飄搖天地的魂魄。帝君所擁有的無數夢魂之所以能夠回歸帝所,都是因為雷雨天宗功不可沒。”
趙八方撫了撫下巴,忽然道:“真的嗎……隻有你嗎?那第八座扶乩道宗又是什麼?”
“扶乩道宗才是管理魂魄的集大成者,衆鬼魂聽令于它,聽令于鬼界最權威的離魂湯。原定的問道仙君黑鬼,也正是帝君在舊人間的親信呢。”
清歡仙子真摯思考。
紫衣仙君聞言眼神立即淩厲起來,自己也曾與黑鬼共事過,黑鬼對于帝君多重要,她難道還不知道嗎?
鬼帝将軍!
這個令人嫉恨的稱号!
紫衣仙君不欲再跟那二人說話,就要下天庭去,重新回到徐靈生身上去——
對,就是徐靈生……
就是徐靈生!
她露出一個舒心的微笑,進而轉身勝券在握道:“扶乩道宗已經不在了。現在還是我在掌管古祭城的魂魄,乃至原先屬于扶乩道宗,屬于鬼帝将軍的魂魄。”
财宗仙君輕輕歎:“那仙君你想,若是扶乩道宗和鬼帝将軍還在呢?”
——若是扶乩道宗和鬼帝将軍還在,那麼輪不到她雷雨天宗。
清歡仙子心下清明一片,為雷雨天宗惋惜,講出無情殘酷的真相:
“紫衣仙君,你當知道,至少從扶乩道宗産生的那一瞬間,你就被帝君抛棄了啊!”
“在扶乩道宗要與人間建立通信的那一瞬間,或許帝君就已經不想再當你的帝君了……”
“你說謊!你們在騙我!這不可能!”
紫衣仙君氣極,美麗的臉上擰出一個很難看的表情,她緊緊攥住衣袖,背過身去,假裝公務繁忙,要立即下凡去監督祈福高台的修建。
清歡仙子努力牽她的手,認真道:“仙君前輩,你若是不信,你要不然去親口問問帝君吧,帝君會告訴你的,不是嗎?”
紫衣仙君抿着唇角,向來冷厲的眼角眉梢都彎了下來,像是無聲的委屈與難受。
她甩開清歡仙子的手,落寞地還往凡間徐靈生的職位去,直到她将離開天庭時,才止住腳步,自言自語喃喃道:
“我不敢問帝君。”
“其實,除了彙報公務,我不敢單獨向帝君說一句話,我實在害怕帝君單獨看向我,害怕她眼睛裡會流露出長達九百年的埋怨。”
……
天庭變局玄機悄無聲息地醞釀之時,人間正迎來正和四年那一派欣欣向榮的春光。
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裡,前情的黑鬼流連忘返再度出沒。
——這些日子裡,他扮成景朝的福音信使,在西疆國為禍。他同樣傳播了景朝太後二月誕辰的祈福消息,正大光明在散落西疆國的神宗附近,修築高台、留下掌印、傳授民歌。
誰也别想在日薄西山的大景找到他。
包括那個神經樂瑟的輪回仙君沈笑空、包括那個驕橫懦弱的小魔君常擁宸、包括自私虛僞的天庭衆仙衆神!
而他如今這副身體,如今這副流轉了六百年仍舊不腐不朽的身體,比常擁宸那具被藥熬過、時不時就會痛得發瘋的身體好得多,也比任何身體都要與他契合!
這副身體,又對于這樣的隆重儀式多麼熟悉啊,熟悉到渾然天成,呼之即出。
黑鬼遊哉優哉地走到黃泉水,摘下風塵仆仆的面罩,露出一張……
前朝皇帝的臉。
他撫摸着這張天子的面容,又想起當年二人綠林雪地初見的景象,風輕雲淡、又陰暗地笑了笑,繼而,才冷飕飕地對着黃泉下古祭城說道:
“我甯朝的家人們啊……”
“幾百年過去了,我一直在等待着我們重新相聚的那天。”
“而那穿上我親手裁成的嫁衣的靜平公主,我跟随你這麼多年,其實特别想跟你說一句——”
“好久不見。”
他相信,若是靜平公主看見了他如今這張臉,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也會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