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德勝本質還是商人,他把福利院當成了名利場,把無家可歸的孩子當成慈善工具。
真是虛僞。
文亦綠站在二樓窗台,他向下望去,幽黑的眼眸沒有一絲溫度。
起風了,窗簾被吹得飛揚。文亦綠關好窗戶,朝樓下走去。
二樓大廳,唐秋璱正在陪福利院的女孩們畫畫。她跟榮德勝出席過很多次慈善晚宴,但隻有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開心,整個人都散發着柔和光芒。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旗袍,溫婉美麗,纖細的手指正在幫眼前的一個小姑娘扣扣子。
“這樣就不會冷了。”她笑着說,眼角泛起溫柔的皺紋。
文亦綠抿唇,垂眸走到唐秋璱身邊。
這是距離上一次榮家宴會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文亦綠始終忘不了唐秋璱眼底的失望和難過,是他讓唐秋璱置身于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堕落而無能為力的處境中。
他算計了這個世界上僅可能的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親人......
“對不起......”文亦綠小聲說着。
唐秋璱被孩子們包圍,小朋友們都很喜歡這個溫柔優雅的阿姨,以至于唐秋璱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文亦綠的存在。
她起身打開桌子上的盒子,把自己親手做的蛋糕分給小朋友們。隊伍排成長隊,不斷有小朋友跑到後面排隊領蛋糕。
“大哥哥,你怎麼排在這裡呀?”一個小男孩抓着文亦綠的褲子,奶聲奶氣的說,然後指着真正的隊伍:“那裡才是排隊的。”
唐秋璱聽到聲音後回頭,看到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文亦綠,她心裡微動,随即把分蛋糕的工作交給一旁福利院的老師,自己朝文亦綠走來。
文亦綠看到唐秋璱朝自己走來,竟有些像跑的沖動。他面對别人都是巧舌如簧,可現在卻連一句像樣的話都說不清。
“榮,阿姨......不,是......”
唐秋璱假裝冷臉,結果文亦綠支支吾吾倒是把她逗笑了。
“哈哈哈,你到底想好要叫我什麼沒有?”唐秋璱眉眼舒展,如窗外發新芽的柳枝。
“唐阿姨......”文亦綠低頭,音量很小。
唐秋璱靜靜看着他,美眸瑩光閃爍:“來,給你的。”
她牽起文亦綠的手,把親手做的小蛋糕遞給他。
紙杯蛋糕上面是綿密甜香的奶油,還有一個用翻糖做的小人。
這小人闆着臉一本正經,乍眼一看竟然跟文亦綠有些像。
“這是......”文亦綠驚訝。
“是你。”唐秋璱捂嘴笑,“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啊,綠綠。”
生日......
文亦綠眼裡的光熄滅了,他大口吃着小蛋糕,眼睛酸脹,不一會兒臉頰就濕了。
“這麼好吃嗎?”唐秋璱詫異。
“嗯,很好吃,像是......媽媽的味道。”文亦綠低着頭,不敢讓唐秋璱看到自己眼裡的淚,“這是我第一次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
在文亦綠過去二十四年的經曆中,母親一直都是空缺的存在。但正因如此,他才極度渴望母愛,想要在媽媽的懷中睡一個安穩覺。
媽媽......眼前溫柔美好的人就是自己的媽媽,他們分開了二十四年,現如今他們就面對面站着,但文亦綠卻不敢開口。
他好不容易走到現在,為了最終計劃還要忍一忍。
“哎,一個蛋糕就把你騙了,幸虧你長大,不然我真怕你被人販子拐了。”唐秋璱歎了口氣,似乎是感慨文亦綠的心大。
文亦綠抿唇,硬擠出一個笑容。
他已經被拐了,回家這條路,他走了二十四年。
“綠綠,你一定很辛苦吧。”唐秋璱突然問。
文亦綠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上次你生病住院,我都沒有去看你,你會怨我嗎?”唐秋璱仰頭看他,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依稀能看到青春時意氣風發的影子。
“怎麼會呢?”文亦綠搖頭。
“希樂一直都不懂事,還走上了歪路。我時常想,如果他不是生在榮家,那還會變成現如今這個樣子嗎?”唐秋璱轉身看着遠處的孩子。
他們天真浪漫,笑容洋溢,似乎永遠都沒有煩惱。
“子不教父之過。我常把責任推到榮德勝身上,其實我也有錯。”
“唐阿姨,您已經很好了,小榮總他......他自有自己的命數。”
“是啊,命數。”唐秋璱苦笑一聲,像一朵被雨打濕的花,“但是是母親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沒有選擇,所以一切的命數都在于我。”
“綠綠,”唐秋璱看着他,溫柔而認真:“你說,母親會是孩子的命數嗎?”
文亦綠頓住,他腦子有些亂,想不出任何回答。就在這時一樓大廳傳來騷動,緊接着就是榮希樂的慘叫聲。
“啊,我的臉,我的臉!”
孩子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吓哭,老師們在一旁安撫,唐秋璱跟文亦綠立刻下樓查看情況。
這時文亦綠手機響了,是李峙。
“喂,文亦綠,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李峙語氣很急,“CFSB今天對林邑的案件進行重審,結果林邑突然翻供說他是林雪斐,真正的林邑已經借着他的身份出逃了。你可要小心啊,他極有可能報複你。”
慌亂的人群中,榮希樂倒在榮德勝的懷裡,他捂着自己的臉大喊大叫,一股刺鼻的氣味在空氣中飄散。
“我的臉,我的臉!”榮希樂捂着臉痛苦呻吟。
榮德勝大喊保镖,媒體亂成一團。
文亦綠停下腳步,他後知後覺,像是魔怔一般回頭。
“去死吧!”
身後,帶着兜帽和口罩的男人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他舉着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朝文亦綠刺來。
一股馨香撲鼻,像是院中的玉蘭,素白秀氣。又像是媽媽藏在黑發中的白發,帶着歲月的溫柔。
“綠綠,好好活下去。”
文亦綠呼吸停滞,他伸手接住唐秋璱失重的身體,掌心被溫熱浸濕。
這一刻,照進文亦綠心裡的光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