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沅耳當然想給夏晚最好的蒼梧木,但在此之前夏晚需要一個臨時的載體。
于是任沅耳收葉子衿做了親傳弟子,并在他行拜師禮時将夏晚的魂魄放了進去。
當時夏晚于天地間渾噩漂遊,等知道發生了什麼時已經進入了葉子衿的身體。他無數次勸任沅耳放棄,可他能使用葉子衿身體的機會不多,隻能眼睜睜看着,什麼都做不了。
夏晚捏碎手裡的茶杯,師尊為了救他做了這麼多,他不能怪師尊。反正現在子衿沒死,隻要不讓他知道以前的事就好了。
趙無安猜得沒錯,這次下山完全是任沅耳與夏晚的計劃。
任沅耳認定葉子衿有魔骨,幾次動了殺心。夏晚拼命阻攔,說山下發現了溟安的靈力波動,隻要收下這股執念,一定能想辦法找出魔骨的下落。
進入這座鬼城後,夏晚有幾次感應到了溟安的氣息,但都沒找到。現在這股氣息又出現在了城東。
“這位道長,您能帶我去太微派嗎?”
夏晚目光定在幾步外一個老頭身上。
這個老頭身形佝偻、頭發淩亂,他身上的衣服褴褛髒污,卻隐約能看出是極珍貴的料子。
“你要去太微做什麼?”夏晚主動上前。
“我要去找人,找任沅耳。任沅耳。太微派任沅耳。”
夏晚沒見過溟安的樣子,但眼前人身上确有相似的氣息,“為什麼要找任沅耳?”
“你能帶我去太微嗎?來不及了。”老頭見他不答,又去攔别的路人,機械地重複着詢問,“你能帶我去太微嗎?”
路人都以為他是求仙不得的瘋子——這樣的人太多了,他們全都嫌惡地推開他。
老頭跟着人往外走,在走到城門口時金光一閃,街景煥然,老頭也消失了。
夏晚皺眉走到城門,手指掐訣觸發結界,波動的結界上顯出任沅耳的印記。
不知過了多久,那老頭又從街盡頭走來,攔着每一個路人問“你能帶我去太微嗎?”
“我可以帶你去找任沅耳,但你要告訴我找他做什麼。”夏晚來到老頭身邊。
“真的?”老頭抓着夏晚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又開始重複着“來不及了”,頭上冒了一層汗。
“什麼來不及了?”夏晚說。
“他要殺我的...,我的......”老頭松開夏晚,驚恐地看着雙手,随着他的呢喃,雙手突然出現大片血迹。
老頭青筋暴起,雙目赤紅,黑色的怨氣從他身上沖天而起,“豎子敢爾!!!”
夏晚連連後退,沒想到老頭身上怨氣如此厲害。
“怪不得師尊要用結界把他困在時間輪回裡。”夏晚暗惱自己多事。這厲鬼恨極任沅耳,偏偏夏晚體内有任沅耳的氣息,怕是已經被這厲鬼當成了任沅耳。
老頭徹底被怨氣吞噬,不顧一切地襲向夏晚。
“你敢害他!我要你的命!!!”
“......”
老頭的呼嚎越來越尖銳,怨氣越來越濃,最後化成凄厲的飓風。
夏晚抽出佩劍劃破手指,随着言咒,劍身化成巨大的光刃,攜萬鈞之勢劃破黑暗,向怨氣的最中央砍去。
怨氣抵擋不住,嘶嚎着被光刃一分為二,露出蜷縮在中央的老頭。
千鈞一發的時候,一抹青影橫擋到劍鋒之下。
夏晚看到擋在老頭面前的人時已經無法收招,“子衿,快閃開!”
宋柏璋背對着夏晚擋在老頭面前,任由夏晚的劍落下也不聞不閃。
在劍光落到宋柏璋身上的瞬間,另一道精純的靈氣刮過,瞬息将全場的劍氣和怨氣化為烏有。
“多謝太師叔祖。”夏晚咽下被強行打斷施法的痛楚,快步來到宋柏璋身邊,“傷到沒有?”
宋柏璋仿若未聞,他單膝跪到老頭面前,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頓了一瞬,而後溫柔地替他将花白的亂發掖到耳後,露出滄桑衰老的面容。
“趙無安。”溫柔的呼喚帶着憐惜的顫音。
那是趙無安,比他見過的所有趙無安更加蒼老憔悴的趙無安,也是葉子衿的養父——-渤海王葉無憂。
葉無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體内溢出的怨氣将白皙的皮膚灼成黑色,“任沅耳要殺你!”
宋柏璋低頭在他樹皮似的手背上輕吻,“我跟你回家。”
“真的?”似是終于達成了願望,葉無憂赤紅的眼瞳迅速混濁下去。
宋柏璋張開雙臂,就在即将接住脫力的葉無憂時,一道靈力刺穿葉無憂的胸膛。
宋柏璋瞳孔驟縮,猛地看向罪魁禍首,“玄安!”
玄安将葉無憂的執念收入袖中,眸子裡滿是寒霜。
宋柏璋站起來,染髒的衣擺被風吹地獵獵作響,“你什麼意思。”
玄安雕塑一樣站在那裡,星辰在幽深的黑瞳中閃爍。
“我在跟你說話。”宋柏璋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
玄安空洞的眼中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宋柏璋逼視玄安,他受夠了玄安的冷處理。吵架也好,打架也罷,總好過一直像陌生人一樣耗下去。
好不容易有一個熱烈到極緻的人帶着光出現,他要怎麼再回到那死一般寂靜的生活中去?
就在等玄安開口時,他看到那雙吻過無數次的唇輕緩地,勾起了一個冷漠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