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特拉弗斯這雙毫無防備的眼球,倒影所有始端——特倫斯是怎麼若無其事地把暈倒的自己放在椅子上,是怎麼把屬于自己的信夾在課本中。
特倫斯繼而枕在自己臂彎中,淡淡将卡利斯塔的碎發挽在耳後,微弱的湖光将這張平靜又矛盾的臉一分為二。
他唇瓣開合,悄悄訴說越矩的話,諸如:“你的頭發像棉絮。”“你的手指很長很纖細。”“我想親吻你的眼窩。”
聲音輕柔得像浴室泡沫,輕輕一吹便破裂開。
這一定是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才會讓他大動幹戈,不顧及這層隐瞞的薄紙有多麼岌岌可危。
她的意識輕飄飄地被裝在特拉弗斯的軀殼内,甚至能與她共享此刻的憤怒、羞恥、惡心以及指甲嵌進掌心的疼痛...
眼前畫面如排山倒海般天旋地轉,糞石的刺激性氣味在她的鼻腔裡橫沖直撞。
辦公室陰冷,燭光脆弱不堪,斯内普垂首避開某個灼熱的視線。
卡利斯塔張張嘴:“我想知道我到底那點不如瓦格泰爾,我明明...”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的年齡不夠魔藥錦标賽。”
“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隻會做的比她更加出色。”
“太自負,特拉弗斯,你已經得到的夠多了。”
斯内普下眼睑抽搐半秒,眼神如利箭穿透她的心思,像處理洋蔥那樣層層剝開。
“教授!”
回聲越蕩越遠。
漆黑身影碎成漣漪消失在眼中,卡利斯塔放緩呼吸,直至雙腿麻痹,靈魂也從這副軀殼中退出。
凝視是無聲的暴力,就像此刻,特拉弗斯望着自己倒影在卡利斯塔眼中搖晃的影子,碎發被冷汗浸濕,好像從一場噩夢驚醒,遺留後怕。
“你會攝神取念?”她瞳孔微微顫抖,難以置信地開口。
“對,所以你最好小心點——你的秘密在我眼前無處遁形。”
她怔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統統石化,反複喃喃自語:“你怎麼會攝神取念呢...你怎麼會...”
當然,像她這樣自負的學生,怎麼會允許其餘的芽生長得比她還要快,她想成為陰影掠奪所有陽光。
錢、權、血統、能力,她擁有别人羨慕的一切,所以她就像飄到了雲層之上的鳥,漠視那片土地上的所有靈魂。
她怎麼能不恨,一個從一年級以來的平平無奇的巫師,沒有厚實的家底,沒有表現出驚為天人的天賦,沒有與生俱來的賜福——竟然在這麼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屬于自己的珍貴。
于是,名為嫉恨的心,出現在特拉弗斯的體内。
卡利斯塔沖進男寝,翻箱倒櫃,抓過書包嘩啦抖個底朝天,終于從《高級魔藥制作》夾層抖出那封燙金信。
起身擡眸,罪人已然出現在眼前——特倫斯喘着粗氣,單手靠在門框邊。
他的禮服沒有來得及褪去,身上沾了些酒氣,步伐搖搖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在地上。
卡利斯塔兩指叼起信封,笑得苦澀:“這是什麼,特倫斯?”
“卡利斯塔,你拿着我的信做什麼呢?”
事到如今,他也依舊跟掩耳盜鈴似的裝傻。
“哦,是嗎?科多斯多瑞茲魔法學校緻:各魔法學校校長...”卡利斯塔扯開信封砸他臉上,“滿嘴謊話的騙子,騙子!你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對我!”
啪!
特倫斯眼鏡腿還挂着耳朵呢,突然就被一巴掌扇飛。
失控的風一閃而過,眼鏡撞在牆上碎開,他左臉火辣辣地疼。
卡利斯塔甩了甩發麻的手,“你想做什麼我無所謂,但是你不可以...不可以欺負我。”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是朋友。”她斷斷續續發出啜泣聲,卻快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在裝難過,還是靠淚水似乎喚起眼前人一絲愧疚。
應該是真的難過,嗓子眼跟堵了團濕棉花似的扣也扣不出來,癢得難受,也失聲。
“我們一直都是,卡利斯塔。”特倫斯邁進,打開手臂,“可是你不需要去折騰自己,你呆在原地就像以前一樣,我們三個人...如此牢固,可是你卻不安分地招惹哈利·波特那群人!我無法忍受這點。”
“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系?”
“你怎麼不看看你上學期進了幾次醫療翼,你從來,從來都不和我解釋,一次又一次推開我。”
他半跪在地闆上,膝蓋一點一點蹭到卡利斯塔跟前,脊背弓成月牙形,身體比床單還要單薄,如此虔誠——就像是在對梅林的雕像祈禱般,“我不想這樣,我想你留在我身邊,求你...求你了。”
卡利斯塔掐着這張不清醒的臉,臉頰兩側軟肉凹陷,嘴唇鼓起。
他脖頸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像是被人潑了熱湯,手腕發顫。
這姿态如同隻幼獸,嗚咽兩聲對你說——憐憫我,讓我呼吸。
“真可悲啊,特倫斯·希格斯。”
...
卡利斯塔以前也被欺辱過,也打過架,三年級她把沙菲克推下樓梯,校長室内,那矜貴的金發女人是沙菲克的母親,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沖上去來就啪啪給自己兩個巴掌,壁爐沒有再次燃起過。
她就像是被某人忘記了一樣。
沒人給她撐腰,可性子偏又倔強得堪比一頭小龍。
僅僅是幾個女人的巴掌,這會讓她屈服嗎?不會,她像個瘋狗一樣撲上前去咬住那隻打過自己的右手。
殘忍得像撕扯一塊巨大的牛肋骨。
高跟鞋踹着她的小腹,頭皮快被剝扯下來,怒火中燒已經大于□□的疼痛,身體好像被蠻力撕成兩半她也沒松口。
像個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逼迫對方在廉恥下先屈服。
邁倫·瓦格泰爾從沒出現過,父親如同精緻的擺設,說起來倒是漂亮:梅林!卡利斯塔·瓦格泰爾,你的父親是巨星,誰需要這種把你視作空氣的父親。
“見人,麻瓜養的雜碎!我會告訴斯内普!我會告訴我媽媽,你就等着爛死在你一手締造的錯誤中,給陰屍當便池!日日夜夜為此後悔!”
莎菲克堵住休息室門口。
“讓開。”
“現在知道跑了?晚了!”
她的唾沫星子如天女散花般噴到對峙的空氣中,耀虎揚威地标記地盤。
卡利斯塔腦袋昏沉,快直愣愣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