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真見。”米裡森趴在床邊,像隻樹懶,“我早該意識到他...想傷害你的想法,我太大意了。”
“你沒錯,别這麼說,”卡利斯塔把對方腦袋塞進臂彎,“我們都不知道他會這麼做。”
“你知道羅齊爾和埃弗裡搞上了嗎?”
“當然,”米裡森看熱鬧不嫌事大,她故意壓低聲線:“休息室可謂腥風血雨,羅齊爾眼皮子被揍得青紫,還受了幾個惡咒時,埃弗裡在當中和稀泥兩頭不讨好,左邊挨了記窩心腳,右邊吃了套連環掌——如果有後續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她眉飛色舞,卡利斯塔瞧着忍俊不禁。
...
除了米裡森,沒多少人知道卡利斯塔的去處。
聖誕假期的夜裡,城堡如此寂寞,她幾天沒下地腿都要萎縮了。
卡利斯塔隻是想透透氣,絲毫不在意宵禁的鐘聲,卻不料在拐角和費爾奇撞個正着。
“我會好好處置她的。”單單一句話,西裡斯便輕而易舉從那男鬼手裡把卡利斯塔要了回來。
她像貓狸子被人逮住後脖頸似的縮着腦袋,不好意思地對着面前叉腰笑得戲谑的男人低頭認錯。
當走廊隻剩下二人,空氣心照不宣地尴尬。
随便來哪個教授都行,偏生是西裡斯·布萊克。
怎麼就會是西裡斯·布萊克?
她走在男人身側,鞋裡跟裝了十幾隻刺猬似的不得勁。
第一次覺得日夜都經過的走廊有從倫敦到巴黎這麼長。
“我聽鼻涕精說你被馬人踢到半身不遂?”西裡斯把拳頭堵在嘴邊,肩膀一抖一抖,“但是我似乎沒有感受到任何刻骨銘心的疼痛。”
“要笑你就笑吧,我看你憋的難受。”
西裡斯領她到辦公室,從抽屜裡薅出一把零嘴塞到她懷裡。
五花八門,啥樣都有,耗子糖、椰子冰糕、坩埚蛋糕...
“你還有屯糧的習慣?”
“學生給的。”
卡利斯塔剛扯下甘草棒棒糖的一部分,腹诽:噫,這糖好苦。
她雙腿并攏,屁股陷在沙發墊裡,坐得端正。
暴雪毆打玻璃窗,室内壁爐燒得旺盛,幹燥的暖意往骨頭縫裡鑽,她開始發軟,像被水泡過的曲奇。
“對不起。”
“為了什麼?”
“明知故問。”
聞言,西裡斯并不釋然,隻是似乎捉住了貓尾巴似的洋洋得意地教訓:“你很年輕,心理不成熟我能理解——人總有那麼幾個時刻。”
“嗯,對,我有點太不成熟了。”卡利斯塔不敢擡頭,略帶愧疚地商量:“但是我想很認真地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我會把你當作一位值得尊敬的教授,就像對待弗立維教授那樣...我希望你也如此,将我當作一個正常的學生。”
别把她當做什麼管不住嘴的流氓、變态。
盡管流氓的事她也都幹得差不多了...
“哦,是嗎?所以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案。”西裡斯靠在椅背,手裡來回蹂躏羽毛筆,淡淡回應,看不出情緒。
這間室内是隔絕了英國冬天的沙漠,壁爐不管不顧地吃掉幹燥木柴,吐出火焰,它們燒啊,把水分燒幹,把人蒸出汗液,把胸膛漲得鼓起。
卡利斯塔口幹舌燥,有些難堪,“你可别讓我負責,我沒錢。”
“...不會讓你負責。”
“關于共感,我會處理好的,别擔心。”
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把他當成了什麼洪水猛獸——西裡斯不太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怪怪的...
“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
西裡斯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卡利斯塔時,她已經倒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他想問:你請假的真正理由是什麼?真的受傷了?還是生病了?
糖袋摔下沙發,滴滴答答撒了一地糖豆。
那顆藍色的,一骨碌滾到他的皮鞋邊。
他閉上了嘴,少女平緩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更加嘹亮,一起一伏,像咬人甘藍在進行光合作用。
卡利斯塔覺得好像某個粗糙又溫暖的東西在觸碰自己的臉頰,棉花?麻布?
她翻了個身試圖躲避侵略,可那玩意兒越加得寸進尺,直到她忍無可忍,不料再次睜眼天花闆變成了一輪月牙高高懸挂夜空。
霍格沃茨城堡熄了燈,隻有輪廓微微顯露。
卡利斯塔躺在積雪上,後背卻絲毫沒有被寒冷浸濕的黏糊糊感覺。
“仙女教母。”
戲谑的笑挂在擁有那雙灰眼睛的主人上。
西裡斯比卡利斯塔高出小半個腦袋,以至于卡利斯塔能從頭到尾地觀察他,從黑色的翹發,微顫的睫羽,沒有棱角的輪廓。
現在是,十五歲的西裡斯·布萊克,被一看起來就貴得吓死人的絲綢睡衣裝點——像棵年輕的松柏。
“好久不見,我不在的時候都最近怎麼樣?”
明明隻見過一次面,二人卻熟絡得如老友一般。
“不差,我想我待在霍格沃茨的時候,這裡是自由的。”
他手裡攥着跟魔杖,跟賭氣似的打落灌木叢的積雪。
卡利斯塔動動手腕,視線挪到那條閃瞎人的銀白色的鍊路,如同蛇盤繞獵物般緊緊纏繞自己和對方,她猜,這是共感的實體。
“你以後也會是。”
“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是先知。”
“所以你又多了一個可笑的身份。”
“愛信不信。”
“除非你多說一點關于我的事。”
“沒有義務告知。”
“…你就多說一點?”
“你後面變成了一隻蠢狗,還進了阿茲卡班。”
“這是最荒謬的故事,比《詩翁彼豆故事集》還要荒謬,别期望我會信。”
卡利斯塔望着自己呈現血色的掌心,卻沒有溫度。
“我發現你好像不是透明的了。”西裡斯側身擠過來,猶豫的手再三觸碰她腰間睡裙系帶。
系帶很長,壓在他手心幾乎沒有重量,像片雲,他若有所思地磨着那塊小小的布料,卻什麼也沒感受到。
或許是自己指腹皮子太厚了。
卡利斯塔惱了,把系帶從他掌心抽出,彈出根食指佯裝威脅:“再扯把你舌頭拔了。”
西裡斯撇撇嘴,“小氣。”
大的治不了,還治不了小的嗎?
“你能看到這根線嗎?”
“不能。”他幹脆地搖搖頭。
卡利斯塔沒有理他,隻是自顧自地拉扯這根脆弱的線。
某種介于靜電與神經痛之間的沿着指尖咬上來,最後發出像某種纖維斷裂聲。
線被扯斷,銀白光點四處亂竄,好像星星墜落,象征桎梏的解脫。
“我準備完成一個壯舉,在費爾奇辦公室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但是詹姆斯和萊姆斯已經光榮犧牲——你能來幫我下嗎?”
“...我沒空,我要回去了。”
卡利斯塔斷定她兩眼一閉,再次醒來一定就是現實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