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百聞偷偷朝櫃台方向張望,小聲嘀咕:“原來他就是屈舫啊,這麼黑心,怪不得是商會的少會主,沒有辱沒三千貫的摳門大名。”
商會上至三教下至九流,來往之人遍布山川湖海,又被稱為“九流川”。創始人嗜錢如命,定下了凡過九流川,需交三千貫的規矩,因此得名三千貫。
放眼雲荒大陸,商會是出了名的黑心鐵公雞。
“雁過拔毛,獸走留皮,此乃千古以來的優良傳統。”屈舫端着茶水過來,邪邪一笑,“小師弟,背後說人壞話,半夜可是會遇到敲門鬼的。”
敲門鬼?
明明遇到的是小氣鬼。
顧百聞默默腹诽,往邬識緣身旁挪了挪:“别亂叫,我可不是你的小師弟。”
屈舫腰間别着玉算盤,顆顆算盤珠子都是名貴玉石打磨而成,動作間環佩叮當,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我與你師兄是至交好友,他的師弟,自然就是我的師弟。”
茶湯清亮,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嘗嘗,今年的第一葉采秋,你之前說過喜歡。”
采秋是一種遠近有名的秋茶,頭批就是第一葉,最為鮮嫩,素來有一兩采秋千兩金的說法,有價無市,備受達官貴人們的喜愛。
屈舫頗為殷切,親自為邬識緣倒上茶水。
顧百聞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去你娘的,算盤珠子都崩到我臉上了。
“我師兄現在不愛喝茶了。”顧百聞一把奪過杯子,皮笑肉不笑,“這應該是綠茶吧,綠茶喝多了影響腦子,我勸你也少喝一點……诶呀,我一不小心手滑了,掌櫃應該不會像個小氣鬼一樣,讓我賠吧?”
“……怎麼會。”屈舫咬牙切齒,擠出一絲笑,“采秋不是綠茶,恐怕綠茶另有其人,哦不,是另有其茶。”
顧百聞充耳不聞,捧着手哼哼唧唧:“師兄,我好像燙到手了,好痛啊,你快給我吹一吹。”
兩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邬識緣身上。
邬識緣:“……”
造孽啊。
“師弟毛躁,多謝屈兄招待,我先帶他上樓處理一下傷口。”
邬識緣拎着顧百聞就走,屈舫看了眼潑在地上的茶水,轉過身:“識緣,兩人住一間房不太方便,我再送你們一間,就當是燙到小師弟的補償。”
“屈兄美意,邬某心領了,不過這是他自己的錯,與你無關。”
顧百聞沖他做了個鬼臉:“沒錯,與你無關~”
屈舫:“……”
客棧看起來破舊,房間裡卻很幹淨,邬識緣把人放下,擡手就給了顧百聞一個腦瓜崩。
“師兄,你幹什麼?!”
好痛。
一定鼓起包了。
顧百聞捂着額頭,疼得龇牙咧嘴。
“現在看起來是真的疼,不是裝的了。”邬識緣搭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說說吧,屈舫哪兒惹着你了,為什麼針對他?”
“師兄胡說什麼,我沒有針對他,真的是不小心灑了茶水。”
邬識緣默默舉起了手:“看來是剛才彈的不疼。”
“……”顧百聞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後退,“好了好了,我說,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就是個奸商!”
若論貪财,屈舫當屬天下第一。
邬識緣無從辯駁:“就算他是個奸商,你也不能那般不守規矩,商會的耳目遍布江湖,他要想整你,你讨不到好處。”
“讨不到就讨不到,他要是蓄意報複,正好師兄就能看清他的真實面目了。”
顧百聞大義凜然:“能讓師兄看清奸商的醜惡嘴臉,犧牲一個我也沒關系。”
話音剛落,邬識緣的腦瓜崩就送到了:“口無遮攔,不積口德,總應該學會避谶,不然日後你有的是苦頭吃。”
邬識緣的手勁大,不用靈力都能把敲開核桃,何況敲個腦殼。
顧百聞痛徹心扉,醍醐灌頂,被迫深刻了解了他的苦心:“嘶,我知道了,我聽師兄的,以後肯定不随便說不好的話,省得一語成谶。”
“不過一百金确實不少。”
教育完師弟,邬識緣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房間。
百年前在一星天城内曾出現過一家黃泉客棧,掌櫃乃黃泉閣主,其靈相是極為罕見的食夢貘,可以使人入夢,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對方性命。
後來不動天與覆水間大戰,九霄觀的老祖宗為報滅觀之仇,一把大火燒掉了黃泉的老巢,自那以後,黃泉便漸漸在江湖上銷聲匿迹了。
黃泉閣主開的客棧也消失不見。
但有傳言稱,這家客棧仍然在一星天城内,隻有有緣人才能進入。
暫且不論屈舫怎麼會和黃泉扯上聯系,這客棧的陳設裝飾的确古舊,不是如今流行的樣式。
邬識緣拿出八卦盤,在房間裡仔仔細細地搜查。
“師兄,你在幹什麼?”顧百聞好奇地湊過來。
他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剛還對邬識緣退避三舍,現在額頭上的包不疼了,就把剛才的事抛之腦後了。
“難道這客棧有什麼問題?”
八卦盤是道士随身攜帶的法器之一,可勘風水,亦可占蔔。
看這架勢,可不像是占蔔。
邬識緣雙指并攏,按在八卦盤上:“屈舫貪财,但他有一不做:不貪不義之财。他既然敢收一百金,那這客棧必定有值得百金的理由。”
他一進客棧就隐隐感覺到不對勁,土地上有人生活過就會留下人氣,就算是歇腳的暫留之所也不例外,可這裡沒有丁點活人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