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爆炸令鑄造城進入緊急戒備狀态,人群轟散開來,蕭傾被嗆得咳嗽連連,忍不住低聲咒罵。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亂,分明是不把他和鑄造城放在眼裡。
他定要将此人填進鑄造爐裡,燒上三天三夜!
“祭司大人,您還不出手嗎?”
拍賣現場一片混亂,台上的九品祭司卻遲遲沒有出手。
蕭傾咬牙,擠出一個笑:“賊人是沖着神明之淚來的。”
來人境界高深,遠遠超過鑄造城的守衛,隻有不動天神宮的祭司才有實力攔人。
然而老者對此無動于衷:“我知道。”
知道你還不出手,難道要任由對方來搶?
電光石火之間,蕭傾的後脊背竄起一股涼意,他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喉間湧上血腥氣:“祭司大人莫不是……”
神明大人未提故友名姓,隻說此物屬于拿到它的人。而拿到它的人——并不一定要是拍賣所得,還可以是搶到的。
“你诓我?!”
祭司雙手交疊,面上無喜無悲,比極樂山的出家人還淡然:“此事盧老早就知曉。”
盧老是鑄造城内的高級鑄造師之一,也就是管事人中年老的那位。盧家世代承襲鑄造術,神明在世時,盧家先祖就掌管着鑄造城,一代又一代傳到今日。
不過頃刻,蕭傾就想通了所有事情。
神明留下模棱兩可的箴言,必定早就料到了神明之淚不會以正常的拍賣手段給出,今日的拍賣大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神宮祭司知道這件事,盧老也知道這件事,隻有他不知道。
将拍賣大會交給他安排,是算計好了要他來當這個跳梁小醜。
該死的老東西!
蕭傾怒上心頭,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天穹之上,鲛人擺動尾巴,邬識緣輕聲道了句“得罪”,擡手一揮,千萬道金色劍影從天而降,刺入機械獸身上的寶石之中。
鑄造城裡照明的不止有燈,還有頭頂這隻巨型機械獸,鑄造爐裡的火通過特殊管道直接傳送到機械獸内部,火光熾烈,經過打磨的寶石會最大限度散發光亮,隻需片刻,就能使偌大的鑄造城亮如白晝。
必須在鑄造爐裡的火燒過來之前破壞機械獸。
“咔嚓”幾聲,藍寶石碎成無數塊,晶石簌簌,天上下起了湛藍透亮雨。火光被掐斷,夜幕再次籠罩下來,像一場僅限于鑄造城内部的流星雨。
此時此景,許個願才不辜負。
顧百聞雙手合十,嘴唇翕動。
與此同時,邬識緣身影矯健飄逸,如天降神鳥穿過雨幕,銜走了琉璃燈上的珠子。
一閃而過的瞬間,邬識緣與捧着琉璃燈的神宮祭司對上視線,老者目光慈和,叫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極樂山内萬佛朝賀的景象。金身佛祖高坐,望向世人的目光溫和悲憫,蒼生并非蝼蟻,而是他眼裡最虔誠的信徒。
九霄觀先祖曾是神明摯友,百年後的未雨綢缪,是神明大人為摯友盡的最後一點心意。
邬識緣握緊了神明之淚,毀壞神明雕像,他不僅是得罪,還是恩将仇報。
在錯身而過的時候,邬識緣輕聲道:“多謝。”
祭司微微颔首,白袍化作萬千星光,一陣風吹過,他的身影随風散去。
神明之淚已收入囊中,邬識緣踩着掉落的藍寶石掠過半空,眼前突然閃現一道利光,細看來,竟然一枚掌心大小的書簽。
書簽落到他面前,“啪”的一聲炸開,幾折屏風似的巨大竹簡豎在他身前和四周,組成了僅能容納一人的囚籠。
是書山苦海!
逍遙書院院長二十年前獲得的神品法器,也是上一次令拍賣大會包場的替換拍品。
“想不到宮院長竟然将書山苦海給了你。”
謝行昀瞥了眼身旁的人,靈蝶自他袖口飛出,千萬朵湧向被困住的邬識緣,還有一朵飛向了旁邊的師逢春。
靈蝶的翅膀還沒來得及扇動幾下,就被一支毛筆穿透,柔軟的筆尖削肉如泥,比劍鋒還要厲上幾分。
師逢春轉腕一撇,筆尖從謝行昀頸前劃過:“再管不動你的撲棱蛾子,我不介意替你放放血。”
謝行昀被格擋出幾丈之外,師逢春冷聲鄙夷:“滾開,别擋路。”
“呵。”
隻見師逢春轉勢揮動無涯筆,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墨迹,包裹着靈力的筆鋒氣勢洶洶,割開覆蓋在書山苦海外的靈蝶,落下一個字——滅。
書山苦海是堅不可摧的結界,搭配無涯筆,就能組成神來困神,佛來阻佛的殺局。
囚籠之内,邬識緣眉心緊蹙。
不妙。
萬萬沒想到宮夢桐把書山苦海給了師逢春,看來是真把這位小帝師當成傳人了。
神品法器不同凡響,且不說他的金錢劍碎了,桃木劍和符箓法器會暴露身份,就算能用,凡品破神品,也無異于癡人說夢。
事已至此,隻能拼死一試了。
邬識緣劃破中指,快速用鮮血在半空中畫出一道複雜的符箓。以血為墨,書寫觀内不傳之秘,符箓用過即焚,不會留下痕迹。
隻見血光乍破,施加在書山苦海上的滅殺訣被強行化解。
師逢春驚愕茫然,僵在原地。
“就算拿到了書山苦海,你的本事也不怎麼樣。”謝行昀緊随其後,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靈蝶蜂擁而至,再度将囚籠包裹起來,如同一個發着光的巨大金繭,在半空中一顫一顫地跳動着。
“這個賊就交給我了。”謝行昀引出一滴心頭血,掐了個法訣,眼底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神明之淚,也是屬于我的。”
謝行昀是王朝的小侯爺,他的家族世代豢養靈蝶,靈蝶噬骨錐魂,用心頭血喂養,可發揮出百倍力量。
那一滴血被分割成無數份,細化得如同一片淡紅色的血霧,金色靈蝶吸收了之後,翅翼伸長,身軀變色,閃爍着妖冶的紅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