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歸踩着月光，回到了漏風的小木屋。

一直都不敢說話的系統探出頭來：【宿主，您還好嗎？】

賀歸把材料攤在木桌上：“第一個任務完成，非常好。”

他脫下羊毛馬甲，解開襯衫紐扣，露出綁着繃帶的精壯身軀，對着月光給自己換藥。

嗯，對比自己的身體還是瘦弱了些，不過就接下來的工作量，估計很快就能回到正常水準。

系統則還懵圈中。

——雖然老傑克很想揍這個口出狂言的家夥一頓，但當賀歸勾出一張劇照速寫時，具有靈敏嗅覺的老闆站起來又坐下了。

“你确定這些刻象會動？不需要職業者操作？”老傑克緊緊攥着紙張的邊緣，“先說好，我不會出宣傳費的！”

“向您保證：您想得到的、或是想不到的，它們都能做到。”男人十指交叉放在台面上，脊背挺直，一雙黑眼睛專注地看着老傑克，“除了必要的材料成本，我還需要幾位幫忙的店員。想必他們的天賦必定配得上您的識人水準。”

“除此之外，您隻需要在報紙上登一則免費廣告就可以了——以您的知名度，這則廣告必然影響遠大。”

“放心。”黑發的客人嗓音醇厚，仿佛蠱惑人心的惡魔，“不用您多花一個子。”

離人造陽光消失的前五分鐘，兩人簽訂了一份演出合同。放下筆，賀歸壓低帽檐，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微微轉身。

老傑克警惕地炸起一臉胡須：“你想後悔？”

“落子無悔。”背光讓男人的眼睛完美得像玻璃珠，“我隻是想說，您可以稱呼這些特别的人物刻像為，木偶。”

在這個時代未曾上映過的——木偶的劇目。

老傑克轉了轉眼珠，哼了一聲：“沒想到你也知道蹭熱度......行，慷慨的老傑克就告訴你一個内部消息：木偶劇團那幫人要解散了，熱度能蹭，這商标可以提交注冊。”

賀歸落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在原地沉默一秒。

老傑克狐疑地看了看這位膽大包天的客人，心中突然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你不會想把木偶劇場包下來吧？”

這人身無分文就敢找他談合作，而該死的自己居然也昏了頭腦，被忽悠了許久，還把那份合同簽了！

黑發黑眼的客人壓低帽檐，隻露出一點蒼白的皮膚，下一秒融進人造月光裡：“怎麼會呢？”

“——當然不是現在。”賀歸咬住繃帶的一角，“這劇院祖上闊過，在宜居星球都有幾家連鎖劇場，先賺100塊比較實際。”

系統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AI音都有點驚悚：【您真想買啊？】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一開始是真的試探。”用一個無害的笑容回應了系統，“意外之喜。下次有小道消息記得也放上，不是沒用。”

成功把小AI的0和1都晃勻，賀歸沉思片刻，落下第一筆。

系統好奇問道：【宿主，您在做什麼？】

賀歸：“在幹老本行。”

他點了點紙張：“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木偶嗎？除了表演有趣，一顆制作精美的木偶頭極為關鍵。”

“五官的确定是很嚴格的。你看這裡。”賀歸用筆在人物的五官上畫了幾條輔助線，“待會兒做泥胎時，落刀要跟着圖紙的比例走。”

系統懵懂地哦哦兩聲。

賀歸笑笑，問道：“系統，你幾歲了？”

【欸？】系統想了想，【如果按照出廠時間，我應該不到六個月。】

男人輕輕發出一聲鼻音，手中勾線不停：“還是個小朋友？那你一定會喜歡的。”

系統沒有回應。賀歸也沒有打擾它消化未知，一絲不苟地斟酌各個木偶的形象與服飾，黢黑的眼睛仿佛在發光。

——系統當然不敢回應。

它的宿主，一位異世界來的璀璨靈魂，沒有任何職業天賦的人類，此刻在系統的檢測視野裡，他所落下的每一筆，都散發着常人看不到的盈盈光輝。

這是什麼？

系統不敢猜測。它隻是個剛出廠的小系統，但它知道，這時候的宿主絕不能被打擾。

【——**。】

賀歸的筆尖一頓：“誰？”

系統疑惑地蹬了蹬無形的耳朵：【宿主，什麼都沒有啊。】

賀歸皺了皺眉，重新拿起筆，有些怔忪地看向外頭。

【您怎麼了？】

“哦，沒想好主角要怎麼設計。”披着黑色長卷發的異世來客起身，拖動有些疲倦的身軀爬上閣樓，“老傑克隻給了粗淺的人物形象，主角暫時沒有靈感。”

人造月光雖然模拟不了家鄉夜晚的清輝，但這片星空卻很真實。

——畢竟沒有人造天幕，有時候流星撞來也在所難免。貧民區富人區商業區就是這麼來的，窮人區開盲盒的機率挺大。

賀歸樂了：“這麼說來，我這破屋還是個流動資産？”

系統：【也不是，您的房子在邊緣D區，目前沒有過撞擊的記錄。】

賀歸：“是麼。”

他指着天邊劃過的璀璨直線：“那這個記錄，看來今天就要破了。”

一道，兩道。無數道。

绯色的流星群驟然降臨，系統的聲音被掐成一道蜂鳴。一片耀眼而寂靜的世界裡，賀歸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無法離開原地。

“啊。偷來的命這麼快就要還回去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着束發的布條被滾動的氣流掀飛，一頭浪花般的卷發編織成了最濃密的黑夜。

【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