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的主人,是一位面容俊雅的青年。他看起來多愁善感,脖子上則挂着一枚吊墜。
【梅勒先生有些驚訝。那枚吊墜熟悉又陌生,似乎和伊夫手上的木挂墜有些相似,卻又多了珠光寶氣的尊貴點綴。】
“我明白了,豪斯醫生。”
木偶師誠懇地接過了那張相片,似乎既沒有察覺到伊夫的欲言又止,也沒有察覺到豪斯醫生話裡有話的深意。
“在職業者力量的加持下,大概十五天後能為兩位帶來驚喜。”他細細地端詳着那張照片,似乎在思考從哪裡開始入手。
“十五天……”豪斯醫生輕聲道,“能再快些嗎?”
黑衣服的梅勒先生無奈地搖搖頭:“豪斯醫生,您要知道,木偶制作是一個精細活兒,如果沒有天賦的加持,木偶師大概需要5-6個月才能完成一位木偶的正式誕生。”
豪斯醫生神經質地将鋼筆不斷拔插,自顧自地喃喃:“……來不及。”
伊夫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疑惑地問道:“豪斯醫生?”
“梅勒先生。”醫生似乎終于從他自己給自己制造的迷霧中走出,“如果……不追求太過複雜的機關,也不追求一模一樣的面容,隻要做到差不多可以辨認出原主人的模樣——”
“——九天,可以解決嗎?”
會客室一陣沉默。
方才芬芳的花茶在室内蒸騰出熱乎乎的香味。明明隻是小小的一個茶杯,居然能散發出如此多的霧氣,連帶着對面豪斯醫生和伊夫的面龐都有些模糊起來。
房間裡挂着的吊鐘正在一分一秒地走着。
滴答。滴答。滴答。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霧氣中細細簌簌地爬行。再一聽,又好像是錯覺。
滴答。滴答。滴答。
——吱呀。
好像有小小的木門,被打開了。
是哪裡的門?那扇有着重重鎖鍊的門嗎?它被打開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骰子。】
而與外在無奈溫和的語氣不同,意識海中,屬于賀歸鎮靜而笃定的命令響起。
【過靈感判定。】
學乖了的骰子咕噜噜地開始轉動。
【靈感:???(100),1d100=45】
【那是什麼聲音呢?很顯然,伊夫沒有聽到。哦,可憐的小侍應生被尊敬的長輩把一切都蒙在鼓裡,他僅僅是覺得,豪斯醫生家裡的報時鳥怎麼沒到點就從鐘裡跑了出來?】
【當然,當然。豪斯醫生和梅勒先生的世界,和他是不同的。】
【看豪斯醫生明顯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的面色,和他手背上突起的幾根青筋,梅勒先生大概能猜到,剛才可能......不,是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
【作為走南闖北的木偶師,作為見多識廣的職業者,梅勒先生和報時鳥對上了眼神。】
【——鮮血,絕望,哀嚎,痛哭。一瞬之間,這些可怕的負面情緒通過報時鳥的眼睛,隔空傳遞給了無辜的木偶師。】
賀歸的眼前出現一片線條的躍動。
不如說在他的視線裡,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周邊的輪廓,對面兩個人也失去了原有的顔色。這方有限卻無限的空間突然降下逼仄的天幕,在翻滾的雲層中,象征着逝者嚎哭的陰雨斷線般沖刷而下,将這間溫馨就診室的顔色都漂白幹淨。
【理智1d3=2。】
【當前理智=10/100。】
賀歸:。
他的意識歎了口氣:【你在公報私仇嗎,骰子?】
驚恐的骰子骨碌碌地搖不存在的頭。
“......先生。梅勒先生!”
伊夫擔憂的聲音終于打破了層層障礙。在一瞬間仿佛失去意識的木偶師終于回神,像攀住了浮木的溺水者,一雙黝黑的眸子帶着茫然:“......伊夫?咦,我怎麼了?”
豪斯醫生順時接話道:“您真的需要休息,梅勒先生。”
他頓了頓,歎了口氣:“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然而,就在這時,善良的木偶師搖了搖頭:“怎麼會呢?如果僅僅是達到神似的地步......九天,我盡量。”
醫生摩梭着鏡片的手一頓:“......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切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的東西停止了竊竊私語。
他再次語氣蒼白地強調道:“......拜托您了,辛苦您了。”
就診室裡再次恢複了剛才愉快的氣氛。豪斯醫生不愧是廣受好評的精神類疾病醫師,迅速為木偶師梅勒配了藥劑,還慷慨地不收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