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卡多府依然同白日一般,安靜、無聲。
夜幕中的雨絲似乎有些變小了。透過并不濃厚的雲層,月光落在中庭的鐘塔尖頂,上面緩慢跳動的指針緩緩走過一格又一格。
遠處診療室的燈光還在亮着。應該是秋日宴會在即的緣故,遠處的建築群燈火通明,外頭庭院的大道上,依稀可聽到馬蹄哒哒的聲響。
面色蒼白的男人打着傘站在雨中。他站在約定的地點,看着噴泉汩汩地流動。頭頂傳來一陣咕咕的低鳴,他擡頭看去,一隻胖乎乎的鴿子撲騰着落在他肩膀上,被雨水沾濕的羽毛蓬了蓬。
“咕咕。你好。”鴿子發出了人聲。
正常人都會震驚一下——但顯然,這位NPC完全沒有這種思維。
對方回過身,黝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了一番這隻狀似鎮定自若的鳥兒,在鴿子炸成一個羽毛球前,他微笑着回應道:“您好,小鳥。”
“叫我鴿子就可以。”灰綠色的鴿子擡起翅膀,仔細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是愛德琳小姐的助手,是一名牧者。”
牧者,和藥師同屬治愈型的職業。它的天賦方向較為單一,即核心為【淨化】,因此多屬于教會一類的職業者。
當然也有一種罕見的特殊類别,即面前這位牧者的分支。
“您好,行走曠野的德魯伊先生。”木偶師彎了彎眼睛,“居然能有幸見到一位禦獸師,實在難得。”
“咕。太擡舉我了。”鴿子跳了跳,意有所指道,“畢竟,我可沒見過像你一樣的職業者啊。在談判開始前,我能有幸得知你的職業嗎咕?”
“呵呵。這麼快就默認為談判了嗎?”賀歸微笑着歪了歪頭。他過長的黑發從禮帽中流洩而下,蒼白英俊的面容與說話時一張一合鮮豔的唇,讓他看起來像月光下引誘人心的妖精。
鴿子猛地閉了閉眼,随即咕咕叫了兩聲:“畢竟,我認為我們是處于弱小的一方,梅勒先生。”
他極其尖銳地指出:“我認為,如果我和愛德琳小姐正面對上你,我們倆恐怕沒有一戰之力。”
木偶師失笑:“我看起來這麼可怕嗎,鴿子先生?我隻是一位路過的木偶師,受邀來到這座莊園進行表演,僅此而已。”
鴿子點點小腦袋:“是的,‘僅此而已’。所以,這也是我敢于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總之,非常感謝您,梅勒先生。”鴿子向他緩緩地行了一個禮,語氣逐漸變得恭敬,圓滾滾的小毛球做這種人性化的動作格外可愛,“感謝您将漢克的東西送回,這對我們來說,極其重要。”
“舉手之勞而已。”
男人打着傘,重新在鐘塔前站定:“畢竟那上面有類似的血氣,我猜應該是你們需要的。本就想把它送回給受害者的親友,現在隻是提前歸還罷了。”
鴿子咕咕道謝,繼而話鋒一轉:“梅勒先生,我有一個請求。”
“嗯?”木偶師伸出手,不知何時重新躍動的雨絲落在他的手套上,“怎麼了,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嗎?”
鴿子愣了愣,咕了一聲:“也不是......隻是想請您,在我們行動的時候,幫忙保密......”
啊。等一下,說出來了?
“咕咕。”鴿子有些心虛,頭一次這麼感謝自己進關卡用的動物模樣。
該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突然就消失了,面對這個未知的NPC,他竟直接把最終目的抛了出來!
賀歸“嗯?”了一聲,臉朝着鴿子的方向側了側,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就這樣?”
鴿子咕地被捏住了嗓子,随即小嘴一張,吐露出的是愛德琳小姐的聲音:“抱歉,梅勒先生,我的同伴在關鍵時刻總是掉鍊子。”
鴿子憤怒地咕咕兩聲,但很可惜,此刻鎮壓他的是臨時隊長諾斯·愛德琳小姐:“方才旁聽了您和鴿子的談話,事實上,我更傾向與您合作。”
“嗯?我嗎?”木偶師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不由莞爾,“我隻是個木偶師,尊敬的女士。”
愛德琳小姐有些虛弱地輕咳幾聲,尾音裡帶着點笑意:“木偶師閣下,我知道您志不在此,我們這些非本職業的職業者也無法得知您的核心天賦......但我覺得,一位職業者,應該不會拒絕——寶藏的。”
爐火邊,真正的賀歸停頓片刻。他放下刻刀,站起身,一手拂過懶散的頭發,嘴裡叼着發繩,把垂落的發絲向後束起,綁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優越的面部曲線全部露出,一雙輪廓近乎妖異的黑眼睛裡饒有興味。
他單手撐在木偶支架上,低頭吻了吻绯星的發頂,溫聲道:“答應她,寶貝。”
“——據傳言,卡多府家族的寶藏,是一段神代遺留的桦木。”愛德琳小姐緩緩道,“據說是西比亞鎮所有桦木的母樹枝條。”
她看着面前人黝黑的眸子,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知道它的所在地。”
*
現在,這是關卡世界的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