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歸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那頂舊禮帽不知道去了哪裡。他伸手按住額發，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關于理智值等這些關卡的設定，在他完成任務的一刹那就盡數失效，原本因為理智值驟降到崩潰邊緣的吵鬧雜音也消失得幹淨。

眼前倒是還有紫色雷暴閃回的痕迹。木偶師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開始在意識海中呼喚道：“绯星？寶貝，你在哪？”

小木偶的聲音頗有些興奮地跳了跳：“這邊！你的皮箱也在這裡。”

賀歸脫下有些破破爛爛的大衣，跨過不知有多少年月了的斷壁殘垣，一高一矮兩個绯星齊刷刷地回頭看他，并同時向賀歸伸出了雙手，異口同聲地要求道：“賀歸，抱。”

木偶師笑着彎腰，海浪般的黑色卷發下垂。被提線木偶抱着的绯星忍不住擡手去捉，随即小聲地哎呀一句——操縱着提線木偶的傀儡線一歪，小家夥無助地撲騰着雙手，摔進了賀歸的懷裡。

“小心點，绯星。”木偶師愛惜地将他攏在臂彎裡，“你現在的身體用的是最普通的材料，讓我看看有沒有損壞……啊，有了。”

他給绯星制作身體的材料用的是流浪星系最好的木料，但和杜蘭郡的特殊木料相比，總是差了一大截的。

閉關鑽研了很久的0648終于探出小腦殼，用振奮人心的電子音宣布道：【宿主，經過這個關卡，您的聲望值加了100！！】

【我看看……嗯，初步判斷，應該是來自于和您一起在關卡裡的那幾個參賽選手……咦，那這樣的話，難道宿主的選手身份已經暴露了？】0648後知後覺地大呼小叫。

“嗯。”賀歸将绯星提線木偶的身體小心地抱進皮箱，默念着“晚安”蓋上了蓋子，“那位愛德琳小姐猜到了。為了複活他們的隊長并從關卡中存活下來，她和我談了筆交易。”

【哎……？】0648迷茫地撓了撓後腦勺，【可是宿主，您是怎麼知道的？我是說陣營首領死去後，同陣營的隊員不會被劇情殺這件事？】

“關于這點，就要問我們的官方了。”賀歸擡頭，看着頭頂遮蓋陽光的直升機，“喏，來了。”

【——什麼？！】

“你說什麼？！”

系統和希爾弗女士的驚呼同時響起。

而這位拒戰者的同胞弟弟瑟瑟發抖地捂着耳朵，有點驚恐：“我我我真的适合聽到這樣的消息嗎？”

希爾弗揪小貓似的把他拎過來站好：“廢話。以後都是隊友了，你給我打起精神！”

她凝重地看向賀歸：“确定嗎賀老師？實不相瞞，我們檢測到了兩處污染源。一處評級為A+，一處評級不定。如果你所說為真——這個關卡裡混有異種的意識碎片，那麼，這将是一起重大的官方事故。”

賀歸卻搖搖頭，一雙溫潤的黑色眼睛坦然地回望：“能調取我的關卡記錄嗎？”

希爾弗歎氣：“沒辦法調取。……知道嗎，你們所有人的視頻記錄都被——”

她被噎到是的皺眉，嫌惡地擺手：“都被一個惡心的家夥給封存了，而且這次污染源強大，我嚴重懷疑這些資料已經受到影響，盡數毀損了。”

賀歸沉吟片刻，調出終端操作一番：【0648，能調取我的通關記錄嗎？我是說羽毛筆寫的文字記錄。】

0648興奮地哔了一聲：【包在我身上！】

“總之，先恭喜你通過S級别的關卡考核，我帶你去登記……哈哈，這可是曆史性的一幕！一個紀元之前發生的奇迹，我居然也能見證了——賀老師？”

希爾弗茫然地看着聊天界面調取的記錄：“這是……？”

“文字記錄。”賀歸手指滑動着屏幕，給未來的兩個隊友解釋道，“羽毛筆，也就是關卡系統，它要給我譜寫的戲份有些荒唐，我索性自己寫了。哈哈，您這是什麼表情，希爾弗女士？”

希爾弗默默地把自己張開的嘴按了回去，捂臉：“沒有任何問題賀老師，您繼續說……”

“嗯，幸運的是，我撰寫的劇情也完全符合關卡推演的邏輯，于是我這邊開的自動備份就記錄了下來。”

【伊夫·卡多的身上有兩個意識在撕扯、争奪，然而這局軀體的原住民顯然有着天然的優勢。】

【任務已經完成。在最後一分鐘裡，在雷光的轟隆作響中，這個已經完全化為異種模樣的年輕人突然露出個疲憊的笑容。】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賀先生？——您别驚訝，我隻是一片苟延殘喘至今的意識碎片而已，隻是僥幸蜷縮在這個關卡中，有了一點點的外界感知。”】

【“給您一個忠告：您以後如果看到我的［同類］，還是躲得遠些吧……因為它們從未退場過，觸手與蹤迹無處不在。”他在雷光中流下兩行血淚，“它們可不像我……唉，即使到了現在，我還認為……我是人類啊。”】

【“謝謝……這次是真的解脫了。”】

“這就是……杜蘭郡慘案的元兇？”

賀歸靠在斷壁上：“準确說，是‘之一’。這個人的真實姓名已不可考，可以肯定的是，當年的杜蘭郡慘案，有狂信徒在推波助瀾。”

希爾弗啧了一聲，給在場的另一個弟弟下了封口令：“機密，禁止外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