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進入遊樂場後,感覺到地面震動了一下。
他回頭,發現原本站在門口的凜冬三人不見蹤影。
看着劉書雪完全被蠱惑,不顧危險爬到過山車的鐵軌上,白起不再糾結凜冬的消失,加快速度追上她。
“媽媽救我,我快堅持不住了。”許奈哭聲越來越小,劉書雪一邊安撫她,一邊加快自己爬軌道的速度:“奈奈别怕,抓緊了,媽媽馬上就來。”
翻過了幾個椅背後,劉書雪站穩:“奈奈,把手給媽媽,快。”
許奈松開鐵軌,劉書雪抓到她的手後,用力将她拉上來:“沒受傷吧,讓媽媽看看。”
劉書雪扶着許奈的肩膀,三百六十度檢查許奈的身體。
“媽媽。”許奈忽然喊了一聲。
“嗯?”劉書雪檢查完擡起頭。
眼前的少女眼中哪裡還有恐懼,隻有對刺激的渴望:“我們去玩跳樓機好不好?”
劉書雪還處在剛才的驚吓中沒緩過來:“不要,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回家吧,奈奈,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
許奈搖搖頭:“跳樓機很好玩的,媽媽,你也試試吧。”
許奈說完,猛地推了劉書雪一把。
劉書雪腳下一滑,從過山車跌落下去,好在她反應快,抓住了軌道。
她仰起頭,剛好和低頭的許奈對上視線。
“奈奈?”此刻劉書雪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她那乖巧的女兒,還是那個侵占了女兒身體的鬼怪。
許奈淺淺一笑:“媽媽,跳樓機好玩吧。”
在劉書雪錯愕的目光中,許奈将她抛下,轉身離開。
白起趕過來将她救下,上來後,她不顧自己手臂上的傷,還是要找許奈:“奈奈呢?”
“我沒有看見。”
“她剛剛還在這裡。”劉書雪四下尋找許奈的蹤迹,終于在下面的鬼屋入口看見她。
“奈奈!”她大喊着,想引起許奈的注意。
“媽媽。”許奈聽到後,朝她揮手,“快來鬼屋和我一起玩啊!”
“你站在那裡别動,媽媽馬上就來。”
劉書雪又來了動力,一脫離過山車,就朝着鬼屋跑去。
跟在她身後的白起見狀,隻能小跑着跟上:“等一下。”
許奈看到他們過來,轉身進入鬼屋。
面對着黑黝黝的入口,劉書雪毫不猶豫追上許奈的腳步。
白起攔不住,隻能緊緊跟在她身後,并提醒道:“這裡很危險,你别亂跑。”
進入鬼屋後,劉書雪發現許奈又消失不見:“奈奈又不見了,奈奈,奈奈?你在這裡嗎?”
看到她的手臂還在淌血,白起将外套脫下,纏住她帶血的手臂:“剛剛那個人不一定是你的女兒,很有可能是幻覺,你小心一點。”
劉書雪聽完,默不作聲。
見兩人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許奈的聲音再次出現:“媽媽,你好慢啊,我先去出口等你,你快點追上來吧。”
聽到女兒的聲音,劉書雪哪裡還能聽得進去的白起的提醒,分分鐘忘個幹淨:“奈奈,你等着,媽媽馬上就過來。”
見她依舊被蠱惑,白起無奈歎口氣,從口袋摸出一條紅線,一端纏在劉書雪手上,一端纏在自己身上,防止劉書雪走丢。
劉書雪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鑲嵌在牆上的火把挨個亮起,照亮黑洞洞的鬼屋。
火光灼燒着,偶爾發出一些歎息聲。
白起這才發現,他們身處之地是一個奇怪的長廊。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雕刻在牆上,青面獠牙眼珠爆出的怪物,在暗紅色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更加恐怖。
迎面吹來一陣陰風,帶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白起捂住口鼻,想提醒劉書雪别聞,一擡頭,發現劉書雪已經朝走廊盡頭跑去,他隻能跟上。
走到走廊中間時,兩邊突然冒出幾個噴火口,噴出火焰。
劉書雪吓得不敢動彈,白起找準時機,拉着她避開火焰走到對面安全區。
兩人還沒從劫後餘生中緩過來,牆上那個怪物忽然蘇醒朝他們撲來。
白起推開劉書雪,摸出凜冬給的符往怪物臉上貼去。
一道白光晃過,他下意識擋住視線。
等挪開手,白起發現自己胳膊上的紅線不知所蹤,面前的場景也有所變幻。
他應該是來到了新的虛幻境。
離他不遠處,有一團白光散發着溫暖,吸引他靠近。
周圍一片混沌,白起轉了一圈後還是選擇靠近那團白光,想從中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能打破虛幻境的方法。
卻在穿過白光後,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變成了古代的婚服。
一瞬間,白起腦子裡飄過無數個關于鬼新娘的故事。
他提起警惕心觀察自己現在的處境。
此刻,他身處婚房,面前床上坐着一個蓋着紅蓋頭的新娘。
白起:“……”
他做了下心理準備,拿起桌子上的秤杆,将眼前新娘的蓋頭挑起。
凜冬的臉赫然入眼,吓得白起後退幾步,秤杆也落在地上。
“……凜冬?”
床上的“凜冬”突然站起來,朝着他步步逼近。
“嫁給你,我和大師兄就不用四處逃命了是不是?”
“嫁給你,白家就會幫我師門報仇是不是?”
“嫁給你,一切因我而起的戰亂都會結束是不是?”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白起摸不着頭腦,他不敢回話,随着凜冬的動作一步步往後退去。
“你怎麼不說話?”
“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把内丹挖出來?”
凜冬停下,從袖口中拔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小腹上,又朝着他逼近。
“你娘說,隻要我把内丹挖出來,嫁給你相夫教子,一切就都會結束,你說,是這樣嗎?”
白起往後退着,直到後背抵住牆壁。
“凜冬……”饒是在心中念了數千次眼前之人不是凜冬,還是無用。
他根本無法把眼前的人當作不存在。
“可是挖内丹好痛,我害怕。”凜冬見白起不再往後退了,拉起他的手将匕首塞進去,“你幫幫我好不好?”
凜冬拉着他的手腕,将匕首慢慢刺向自己的小腹,在尖刃要刺破她身體的時候,凜冬忽然擡起他的手,紮向他的心口。
那一瞬間,“凜冬”被白起心口的符彈飛。
白起摸向心口那一陣溫熱,看着倒在地上的“凜冬”。
她猙獰着爬起,發出詭異的笑:“哈哈哈哈哈。”
桌上的燭火被她放倒,火焰貼上養料,開始蔓延。
濃重的煙氣嗆得白起說不出話,他用力踹開屋門,從裡面跑出來,來到湖邊,用湖水沖了一把臉。
身後的房子還在冒着火光,整個府邸透着詭異的安靜,他站起來,往府外跑去。
沿路詭異的安靜和奔跑的動作讓他心跳瘋狂加速,他一邊跑一邊回頭,見沒有人追上來,終于放心将府邸大門打開。
門開後,新娘子的臉再次映入眼簾。
她手持長劍,看樣子已經靜候他多時。
感覺到面前的人帶着濃重的殺意,白起想轉身逃跑,腿卻和大地長在一起,怎麼用力都無法動彈。
他屏住氣息,看着凜冬一步步靠近自己,擡起長劍……
*
“大師,大師。”發現白起失蹤後,劉書雪開始四下尋找。
許奈見她不來,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催促道:“媽媽,你快來找我啊。”
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劉書雪再也顧不上找白起,追在許奈身後,和她一起穿過白光。
天從暗轉亮,劉書雪發現自己回到了家中……又或者說,是回到了以前。
家門扶手轉動着,劉書雪好奇望過去,看到自己從外面回來。
年幼的許奈聽見動靜,從屋内跑出來,張開手想要擁抱:“媽媽,你下班了。”
劉書雪卻避開她的擁抱:“等媽媽洗手消毒再抱你好不好?”
她聽見許奈低落的聲音:“好。”
劉書雪去洗手間洗手消毒,許奈在一旁等着,卻被外婆叫去幹活:“奈奈,幫我把碗筷拿過去,我們準備吃飯了。”
“好。”許奈從碗櫥拿出筷子和碗,擺在桌子上。
劉書雪洗完手過來,見兩人已經将飯菜準備好,便順勢坐下吃飯,将方才許諾的擁抱全然忘記。
吃完飯,許奈跟着劉書雪回卧室,想和劉書雪玩上一會兒,卻被外婆抱住:“奈奈乖,媽媽上班很累的,不要打擾媽媽休息。”
“好吧。”許奈很聽話,從卧室出來,自己坐在客廳玩玩具,不去打擾劉書雪。
她用左手拿起一個玩偶,自言自語:“媽媽,我想和你做遊戲。”
接着用右手拿起另一個玩偶:“不可以哦,媽媽很累,不可以打擾媽媽休息。”
許奈不斷重複着這兩句話,巨大的失落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将劉書雪團團包裹。
劉書雪被裹得喘不上氣。
她長大太久了,久到已經忘記,自己也曾是個想要媽媽一直陪在身邊,隻圍着自己轉的孩子。
年少時,她的母親也曾經因為工作疏忽掉她對親密關系的渴望。
這種失落和孤單她也曾感受過,那麼令她難過的負面情緒,她竟然會忘記,竟然會讓它在許奈身上重新出現。
她以為隻是少了一個不重要的擁抱,卻沒想到許奈會這麼難過。
她走到許奈身邊,想蹲下抱抱她,卻看到許奈将兩個洋娃娃抱在一起:“你的媽媽不用上班,你可以和媽媽一起玩哦。”
于此同時,劉書雪發現自己的手臂穿透了許奈的身體。
她觸碰不到許奈,彌補不了剛剛那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