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當然沒有,畢竟社會上對Omega的歧視是大趨勢,腺體摘除已經是對于想擺脫Omega身份的人來說唯一的解脫手段。其實手術很簡單,但收費奇高,很多人攢半輩子的錢就為了去做一次手術。”
想到學術圈的那些髒事,顧北約冷笑了一聲:“這可是一件能賺大錢的差事,社會上越是聲讨Omega,去做這個手術的Omega就越多——做完手術之後,他們享受着正常的beta身份,感覺到那些歧視離他們遠去,即使感覺到了心裡的空虛,也隻會尋找各種理由糊弄自己,告訴自己這是值得的。”
楚钰聽得心悸:“那……沒有人嘗試過揭發嗎?”
“揭發?”
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顧北約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尚且不論揭發有什麼用。想要揭發如此巨大的利益網背後的黑/幕,除非是不想活了,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的。”
楚钰終于想起,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就可以做事情毫無顧忌。
雖然現在的自己也是有錢人的其中之一,但他一想到這樣的社會現狀,就覺得心裡不安定。
楚钰的爸媽都是老師,爸爸是高中語文老師,媽媽是初中政治老師,這兩個科目老師的顯著特點就是特啰嗦,而且特别愛講大道理。他從小就聽着各種大道理長大,當時雖然感覺他們的唠叨和蒼蠅嗡嗡一樣聽見就煩,但那些道理還是對他的三觀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父母教育他要獨立自主,所以哪怕是後來成了個孤兒,生活最難過的時候,隻要還能撐一會兒,他都不會向外界尋求幫助。
父母教育他不要随便瞧不起任何人,尤其是自己。所以即使他讀高中的那三年,家裡花錢如流水,窮得連一個饅頭都要掰開兩半早上中午分着吃的時候,他也不覺得重點班裡那些花錢大手大腳的關系戶比他身份高貴,也不會羞于與他們班長競争貧困補助名額。他不覺得自己向國家要錢是一件多麼丢臉的事,反而更看不起班長那樣家境優渥還想貪圖貧困補助便宜的人,這種人才是真不要臉。
他習慣以道德水平區分人,但是這個世界,卻完全以性别來區分人。
楚钰不覺得這樣是對的:“其實A和O就是在信息素水平上與其他人不同而已,頂多加上身體強壯和瘦弱的區别。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人。”
顧北約說:“我也這樣認為。”
他的回答出乎了楚钰的意料:“為什麼?”
“因為我家的情況,”顧北約俯身,拉開了茶幾的抽屜,給他展示裡面整齊陳列的兩排各式各樣的手電筒,“我怕黑的毛病也是因為Alpha的身份遭人忌恨才留下的心理陰影。”
楚钰從裡面拿了一支小手電出來,放在手上端詳:“所以你深受其害,也覺得以性别來分類很沒有必要?”
“其實關于這個問題,背後的原因太複雜了。”
顧北約把抽屜關上,拿起遙控器暫停了電視,擾人的新聞播報聲消失了,他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很多人說,O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全都是有錢人掌控了話語權,給大衆洗腦造成的結果。”
“實際上,是先有的瞧不起Omega的這個現象,再有的腺體摘除手術,而這個手術,似乎迎合了很多Omega的需要,他們對自己性别的厭惡和排斥反而将更多和他們一樣的Omega推入深淵。我個人認為,是這部分Omega自己改變了社會風氣,污名化了Omega這個性别。”
楚钰一愣,這些事,是他以前從未了解過的。
“所以,你說你參與那個醫療AI項目,是為了給想要解除AO綁定的Omega一個選擇,我覺得你的想法不切實際,這個投資項目也沒有前景。”顧北約說到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楚钰沉默了一會兒,在思考過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世界裡Omega的社會地位低下,輿論壓力很重,在大環境下,應該沒有哪個Omega會放着能夠一勞永逸的腺體摘除手術不做,去搞什麼腺體改造,然後繼續維持自己被别人瞧不起的Omega身份。
見他遲遲沒有表明态度,看樣子似乎還在糾結,顧北約出于好意,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楚氏的情況不太好,經濟壓力很重,這種無意義的投資,你确定還要堅持下去嗎?”
楚钰的回答卻是:“我确定。”
即使最後會落得個傾家蕩産的下場,他也想趁着自己還有能力的時候,試着去為人們做點什麼。
顧北約看了看他,真心實意道:“我佩服你的勇氣。”
“就是不知道,等我投資失敗了傾家蕩産無路可走的時候,你還會不會要我?”楚钰半開玩笑地說。
顧北約陳述客觀事實:“以我的經濟實力養你一個還是養得起的。隻要你别借太多錢就行。”
“有你這句話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楚钰轉過頭,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臉,笑了,“感謝顧總願意給我兜底。”
顧北約卻是一副不理解的表情:“怎麼說得和我會讓你淨身出戶一樣?結婚了這些不都是共同财産嗎?”
楚钰大驚失色,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不好意思……訂婚訂得太快了,我還沒反應過來。”
顧北約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沒反應過來,昨天還能那麼興奮?”
那都是被你勾得好嗎!
楚钰不敢反駁他,隻能壓着嗓子哄:“我錯了……”
顧北約蹙眉:“你夾着嗓子幹什麼?”
楚钰:“……”
——都怪他妹這幾天天天撒嬌把他帶壞了。
與此同時,遠在三十公裡開外的楚陽,在睡夢中打了個很輕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