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腦子裡一團亂，邁步走過去，先被她妹抓住肩膀猛力搖晃起來。

“哥！哥你到底對顧哥幹嘛了啊！”楚陽急得聲音都不對了。

楚钰腦漿都快被楚陽搖勻了，擡手把她推開：“别晃了。總之就是惹他生氣了。”

“那這事就稀奇了。”

顧年潤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我哥從不甩臉子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失算的時候，一切盡在掌握中，所以不存在能夠讓他生氣甩臉子的事。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生這麼大氣。你很厲害啊，楚钰。”

楚钰想到剛才會議室裡的事，再想到顧北約那個反應，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問顧年潤：“我能去車裡找他嗎？”

顧年潤：“你一個人？”

楚钰：“對。”

這下輪到楚陽慌了：“不行！哥，我怕你被顧哥打廢了！”

楚钰本想和她說“太誇張了吧”，卻看見楚陽身邊的顧年潤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心裡頓時就沒底了。

算了，打廢也值了。

“總之你先别上車！”楚钰心一橫，回頭對顧年潤囑咐了一句，跑過去打開大門，又把門一推關上了。

空氣裡一片靜，楚陽和顧年潤站在走廊左右兩端，相顧無言地站着，後來回到會所客廳的沙發上坐着，手裡都拿了一部手機。

顧年潤在回公司裡秘書的消息。

楚陽在購物軟件給她哥買跌打損傷藥。

顧家的車在地下一層停着，楚钰走出電梯後就小跑了過去，商務車的後座貼了單向的玻璃膜，他看不到車内的景象，隻能伸出手敲了敲車窗。

直到聽到車門解鎖的“咔哒”聲，楚钰才松了口氣，打開車門，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顧北約不在車上。

古話說一鼓作氣，再而三，三而竭。

他的勇氣從跑過來敲車窗的時候就消耗光了，最關鍵的是，顧北約現在對他已經是回避的态度。這種時候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的，哪怕是對他表白說喜歡他，也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要是喜歡他，怎麼會屢次裝傻劃清界限撇清關系？

要是喜歡他，怎麼會說出那句“你對我怎麼樣都好”？

要是喜歡他，怎麼會在顧北約摔門走的時候不第一時間追出去，而是愣在原地什麼也不做？

楚钰想起第一次臨時标記顧北約之前聽他說過的一句話——放低姿态，面對他什麼都不做，看似是在讓步，其實是在等他來遷就自己。

在那樣高傲不可一世的人面前，他主動放低姿态，顧北約就能直接從他身上踩過去。

楚钰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人簡直可笑又可恨。

顧年潤是在二十分鐘後上車的，他打開門，往裡看了一眼，發現隻有楚钰一個人的時候也有點意外：“他沒帶你走啊。”

楚钰從消極的情緒中緩過來：“什麼意思？”

“今天簽完協議以後，我哥就要去聖蘭西了，我們家在那邊的公司打算對ECL展開行動，”顧年潤對他眨了一下眼睛，“他沒和你說過要帶上你嗎？”

楚钰忙不疊坐直了一些，腦子頓時清醒了：“什麼時候的飛機？”

“他現在這麼生氣，你确定要追過去？”顧年潤問。

楚钰一愣，心裡在問自己，追過去有用嗎？

答案是不論有沒有用，如果他不追過去，這幾天晚上就都别睡覺了。

心裡想通了，楚钰對顧年潤點了點頭：“我确定要追過去。”

顧年潤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從兜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向他展示亮起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赫然就是他和一個備注為“哥”的人的通話頁面，下面的通話時間在此刻剛好從5：48跳到了5：49。

楚钰瞳孔微縮，看着跳動的數字，就像看到了顧北約不帶任何情緒的雙眼，頓時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說不出來的話，顧年潤替他說了：“哥，你聽到了嗎？”

“我隻給你四十分鐘時間來機場。”

那邊冷冷地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楚钰立馬打開了駕駛座那邊的簾子：“師傅，四十分鐘能到機場嗎？”

司機回過頭，有點莫名其妙：“楚少，确定要四十分鐘嗎？”

楚钰緊張起來：“到不了嗎？”

“不是，”司機面露難色，“這裡就在機場旁邊，十分鐘就能到啊。”

對啊，來的路上窗外好像就是機場。

楚钰這才想起來，有點尴尬：“不好意思，我剛剛太急了。”

“楚少是急着做什麼啊？”司機發動了汽車，關心了一句。

顧年潤把車門關上：“這我嫂子，急着追我哥呢。”

“這樣啊，嗨，沒事兒，兩口子之間吵吵架很正常，我和我老婆不也每天吵架，但這日子還得過啊，還能離咋的？我說你們年輕人一定要珍惜身邊的人啊，千萬别留下遺憾，特别是做男人的，感情上能讓步就讓步……”司機一邊絮絮叨叨地開導楚钰，一邊把車緩緩開出了停車場。

顧年潤也安慰他說：“沒事，我哥剛剛那個語氣就是消氣了，你哄哄他應該就行了。”

車裡的氛圍急轉直下，幾分鐘前還是楚钰把自己關在車廂裡釋放消極情緒的黑暗封閉空間，現在窗外已經重見光明，楚钰已經能在天邊看見機場的輪廓了。

汽車停到機場門口的時候，楚钰開門下車，沒走幾步，手機就收到了一條信息提醒。

拿出來一看，有人在七天前用他的名字和身份證号買了一張兩個小時後開往聖蘭西的票，現在短信正在提示他取票。

楚钰站在馬路中央發了會兒呆，突然聽見身旁汽車的鳴笛聲，被吓了一跳，剛擡起頭，就有人抓住他的左手手腕，把他往機場入口帶。

今天氣溫偏低，顧北約穿了一套保暖的黑色風衣，從楚钰的角度，能看到他後腦勺修剪整齊幹淨利落的後發。

楚钰快步跟上，在顧北約放開他手腕的時候，追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感到那人的手很輕地蜷縮了一下，像是不習慣。

顧北約的手觸感比他的熱，他們掌心貼着掌心，互相傳遞着溫度，周圍是機場來來往往的旅客。

直到被他用力回握住的那一刻，楚钰的心才終于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樣。耳畔隻剩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和自己陡然變得粗重的一聲呼吸。

談不上緊張，隻覺得心中大石頭落地，竟然有點想哭。